他不是个乐观的人,或者说乐观或悲观都太主观,他的世界很少需要这样的判断标准。
数学的运算法则告诉人们,如果觉得很简单,那代表算错了。
关于自己和阮景,他设想过很多糟糕的结局,仿佛这样才符合事情发展的规律。
但此刻,那个他以为会渐行渐远的人,忽然拉住他,豁出去一般给最近的反常行为做了解释,那好像是——当面表白。
阮景冲动地把话泼出去了,也立马哑了。
就好像一个长期作战才开始进行,他不小心暴露了最终目的,接下来的征途都不用走了,他可以收拾收拾直接出局了。
出局倒是算了,也不是没有想过这种后果,但他望着眼前的攻略对象,对方眼里的震惊太明显,无不昭示着——他根本没让攻略对象明白作战意图。
那他这半个月的精心操作岂不是白费?不由一阵牙疼。
这位大佬根本没看出其中有什么不同于朋友情谊的心思!
他说呢,怎么攻略进度滞涩,原来是根本环节出了问题。
这份冲动几乎想让阮景抽自己,在他的计划中,表白是和攀到山顶插旗占领一样重要的事,肯定得找个良辰吉日,他还得沐浴焚香,还最好花前月下……而不是像此时一样,两个人在半昏半暗的小破台阶,大眼瞪小眼地陷入沉默。
也太不浪漫了!
阮景焦急又无措地摸了摸头,心下有些绝望,但还是端上商量的语气,试图挽回:“……要……要不你把东西还给我,我再送一遍,你认真体会下?”
不然白白可惜了!
这番莽上去,不知道还有没有机会了。
礼堂的观众都离开了,侧门前的路灯闪了闪,不乐意再陪着这渐深的夜色,兀自熄灭宣布下班。
阮景还没来及看清秦西诀的表情,视野立马一暗,他怔愣地看了看四周,却在黑暗中察觉对面的人呼吸声有些明显。
秦西诀的声音穿过夜色,带着克制的沙哑:“……不还。”
阮景不知所措地盯着眼前的人影,但太黑了,硬是没瞧出什么。
他有些发慌,喜欢人的心思揣在心里时自个儿欢喜,一旦猝不及防捅到对方那里,就不再是自己一个人的事了。
毕竟秦西诀没察觉他送礼物的意图,此时岂不是没有一点心里准备。
更糟糕的是秦西诀拒绝归还之后就不再说话,也不知道在想什么。
阮景只好硬着头皮,支支吾吾地开口:“我……”纠结片刻,想对这段日子的行为做一个总结,又觉得事后解释太矫情,脸憋得越来越烧,气血上涌仿佛堵住了脑子,一时间不知道怎么说话了,“我我……”
秦西诀忽然出声打断了他:“你还记得上次我们去酒吧,我和你说的话吗?”
阮景没察觉对方的语气低哑得不似平常,只知道被提起了最不愿意回想的事情,他的心已经慌乱到不行了,眸光也一暗:“我记得,我知道你有喜欢的人了,也清楚你想为她努力的心情……”
周围的沙沙雨声和黑暗包裹着阮景,让他克制着胆怯,把搁在心底的话颤巍巍掏了出来,声音不由自主地轻了下去:“虽然我没有你那么优秀,但我也想争取下自己喜欢的人。”
末了,生怕对方指责,做错事一般:“我不想瞒着你,虽然现在说不想给你带来困扰已经晚了……”
他说完了,等着临终处决般耷拉下脑袋。
秦西诀缓慢吸了口气,刚要说什么,不远处忽然传来一声叫喊。
雨幕中,孙奇打着伞小跑了过来:“哎就知道你们被困在这里了,走,带你们去车站!”
身后还跟着一言难尽的林白。
阮景沉在低落紧张的情绪里,被猝不及防地打断,才蓦地清醒过来。
自己一股脑地把话全部说出来,这可好了,被迫结束长期战线,连后续作战都免了。
今后要怎么办,心里不由生出茫然无措。
秦西诀迟迟没有回话,让阮景的勇气终于消耗见底了,忙借着不远处的好友过来,钻进林白的伞下。
四个人两两在雨中行走。
林白偷偷瞄了一眼后面的孙奇和秦西诀:“我靠,我应该拉住老孙的……我们不会来得不是时候吧?”
阮景没精打采地看他一眼:“……你们来得正是时候。”
不然他也不知道怎么收场了。
此时他不敢回头看秦西诀一眼,却莫名觉得身后有道视线一直在自己身上,怪不自在的。
秦西诀想必也很震惊吧,没当场翻脸简直是教养良好。
他太害怕从那个人脸上,看到不可置信和失望的表情。
越想越觉得丢脸,一出校门,阮景抬手打了辆出租车,钻进去就头也不回地回家了。
一路上,秦西诀的信息也没有来。
他靠在座位背上,看着沿途雨幕里的模糊霓虹,那些雨丝仿佛飘到他心上,一腔孤勇渐渐凉了。
彻底失败了,他想。
回到家里,他魂不守舍地把湿了的衣服换了,刚套上睡衣,手机忽然响了。
是秦西诀的电话。
阮景心脏一阵悬空,怎么忽然打电话来了,这是终于回味过来,要来补一刀临终处决吗?
拿着手机的手僵硬了片刻,只能咬牙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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