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西诀垂头做笔记,仿佛那张纸条与自己无关。
阮景奇了,把纸条扒拉过来一看——
别管他,你应得的。
阮景心头一热,原来秦西诀也注意到了老师的话。
也对,这个人才是看着自己一步步努力进步的人,他一直相信着自己。
阮景忽然觉得英语老师的话没那么重要了,也自然没那么生气了。
他拿起笔要写回复,想了想,把那张纸条叠巴叠巴,放进文具袋里。
他压低声音,微微挨近秦西诀,脸不红心不跳地潇洒放话:“我没在意,不管他。”
秦西诀瞟了一眼他的动作,习惯性缓慢轻敲的指尖顿了顿,然后微微点点头,示意已阅,跪安吧。
然而阮景没想到,这件事情并没有结束在这堂课上。
下午放学后,他与秦西诀从食堂出来,秦西诀要去一趟老师办公室拿明天要发的数学资料,他也跟着一起绕道过去。
谁知在办公室门口迎面碰到了英语老师,阮景礼貌地先打招呼,对方一看到他,就把人叫住了。
阮景心里一突,只好跟去了走廊上。
果不其然,英语老师说起其他班作弊的学生被严惩的事,尤其在英语一门里最多。又讲到班里一些平时基本不学习的学生,在这次考试莫名进步。
他看着阮景,慢悠悠地说,学生成绩进步了,老师也高兴,希望是用正确的方式来提高的。
没有严词厉令,也没有紧逼责问,但用意锐利直指向自己,对方已经认定了他的成绩来路不正。
阮景曾经听其他学生聊起过这位老师,在他心里,好学生就该什么都好,坏学生不可能有翻身的可能。之前他还以为有些添油加醋,如今用自己的经历来验证,心里除了自嘲就是愤怒。
阮景的生气习惯了不显在面上,他背着的手紧紧握着,却平静地看着英语老师的眼睛。
“老师要是怀疑,可以让你觉得有问题的学生再做一遍试卷。”
英语老师没料到他这么直接,也不端着好脾气的样子了,脸色一沉:“试卷都已经讲完了,再做一次有什么用?”
阮景笑了,眼底却毫无笑意:“既然老师这么肯定,是找到什么证据了?”
英语老师被堵了回去,他打心里觉得稀奇,他是老师,自己认定的事又需要什么证据。不由得完全没了好脸色。
气氛一时风雨欲来。
秦西诀走了过来,站到了离他们不远的地方。他一边胳膊夹着资料,随意往栏杆一靠,好整以暇地看着他们。
英语老师神色一敛。
他自然是记得秦西诀的,这位学生在转学和本次考试后,都得到了办公室老师最多的夸赞,包括他自己。总之优秀得和对面这个只会顶嘴的学生不是一类。
于是也换上一副好老师的温和嘴脸:“同学有什么事吗?”
秦西诀冲阮景微扬下巴:“等他。”
英语老师:“……”
阮景看了秦西诀一眼。
英语老师也不好得再继续,他不耐地朝阮景挥了挥手,示意可以走了,自己眼不见心不烦地转身钻进办公室。
阮景深吸了一口气,却把积压在胸口的火气吹得更旺。
他转身一言不发地走回教室,一路沉默着。秦西诀也跟在他身后,没开口打扰他。
教室已经打扫完毕,值日生都离开了。其余同学也还浪在外面,整间教室安静而空荡荡。
此时晚霞正好,如鳞似锦般铺了半个天边,又柔软又绚丽,阮景座位边的那排窗户如一个长相框,把此情此景框成一幅徐徐铺开的画卷。
阮景走回座位,没心情欣赏,靠到椅背上继续沉默,侧脸半隐在余晖里,看不出表情。
秦西诀也没急着走,一起安静地坐了片刻,忽然开口了。
“这次考试,靠作弊考不出你的成绩。”
阮景转头望向他,不明白什么意思。
秦西诀:“整体试题的确偏重词汇考察,但不仅仅是单词表,还包括阅读和课后练习里的扩充知识,在不知道试题的情况下,没人会全抄下来。即使这么做了,考试时逐一查找也需要花大量时间,做不到保证高正确率。”
阮景心里赞同,然而转念一想,这个道理秦西诀明白,英语老师就不明白吗?
老师心里很清楚,但成见让他选择不会去理智对待。
渐晚的天色让教室暗了下来,人在黑暗里总能生出一些莫名的安全感,此时教室太过安静,阮景发现在秦西诀身边总能很快冷静下来。
他平日里大大咧咧,生长环境也让他习惯了不露怯,不示弱。在朋友相处间惯于逞强,带有负面情绪的丧气话向来只愿意自己消化。
此时,他却忽然想和秦西诀说说真实所想。
他不太熟练地踟躇片刻,好在秦西诀也没有任何不耐烦。
阮景:“我在想,是不是无论做任何事,都无法彻底改变别人对自己的印象。”
此时的阮景没了开朗阳光的样子,倒是显出难能可贵的真实,秦西诀自然也认真回应。
“你也说是别人了。”
阮景心里微动,转头无声地望着他。
秦西诀的声音从黑暗里传来,清晰又温缓。
“他只是你的一个老师,他教过你,仅此而已,并不能定义你是什么样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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