完了,阮景想。
忽然一声短哨,是秦西诀叫了暂停。
队员们走向球队席区域补充水,而秦西诀走向了阮景。
阮景忽然不太敢看秦西诀,自己的表现实在太过糟糕了,尽管他没义务完全及得上专业的队员,但他成为如今队伍的短板,也是不争的事实。
感觉到人已经站到他旁边,阮景才认命地叹了口气:“……对不起。”
“别道歉,”秦西诀的声音依然从容平静,“还没到最后。”
阮景忍不住抬起头看他。
秦西诀抬手擦去鬓角的汗,平复了下呼吸,也定定地看着阮景。
他这才反应过来,秦西诀是过来要与自己认真说话的。
秦西诀:“阮景,来确定下我们需要做的事。”
阮景一愣,不太明白秦西诀的意思,但这个人无论何时都冷静的声音,无端让自己的焦躁被抚平了一些。
秦西诀的气息未平,但完全没有影响到声音的平稳,只是换气声略粗:“在这场比赛里,争取反超不是我们的目的,那很艰难,毕竟A高不弱。我们需要做的,只是稳住这个局势,认真打完这一场,之后再想下一场。”
秦西诀就像每次给他分析解题思路一样,似乎所有“不可完成”都会被化为“试试说不定可以”。
阮景心里没底,低声:“……你和我打过的,你也知道我的水平,没有你们这么厉害。”
秦西诀却摇了摇头:“没有校队打得好,不证明你做不到自己该做的事,我和你打过,所以相信你。”
阮景闻言抬头,这个人说他相信自己。
秦西诀没有为了鼓励他而说谎夸赞,也没有责备细数那些失误,这个人只是在认真分析,就像每次拿到难题,自己心里一阵哀嚎,但秦西诀说可以解开,那就一定能解开,只需要他一步步尽力做着能做到的事。
阮景无声看着秦西诀,面上的无措渐渐淡了。
秦西诀微微弯了弯唇,他知道对方明白了,毕竟自己的同桌,一直很聪明。
暂停时间结束的哨声吹响。
他们本就站得很近,秦西诀忽然拉住他的手腕,把人往身前一带,自己也稍微往前凑,用自己的左肩撞了下阮景的右肩。
是比赛场上男生互相鼓励的动作。
这一撞让阮景睁大双眼,一直飘忽的神魂蓦地归位,耳边那层隔膜顿消,满堂喧哗吵闹真切落到他耳中,带动心脏忽然一阵剧烈跳动,把所有紧张与低落从四肢百骸霸道地挤了出去。
错身的一瞬,秦西诀开口:“当寻常就好,会赢的。”
随之放开他,转身走回赛场,继续为剩下的战斗做准备。
阮景愣愣地看着秦西诀的背影,有那么一刻,他心想,怎么赢。
但是秦西诀的目光似乎烙进了他的心里——这个人相信会赢,就和相信自己一样。
阮景看着走在他身前的身影,有那么一两秒犹如镜头慢放,迎面而来的光在这个人周身描出一层闪闪发亮。
阮景忽然觉得,自己没什么好怕的了。
暂停过后,A高的人有些懵了。
之前那个看起来纯粹是凑人数的小子,好像脑袋忽然灵光了。不说打得到队伍的平均水平,起码不再拉垮了,某些时候还很机灵,能和队友来个出其不意的配合。
且不说三中其他队友的实力本来就很强,加上一个永不掉链子秦西诀,A高一时间觉得这比赛更棘手了。
这是什么奇怪的战术吗?
阮景自己也觉得,属于他的比赛,这才刚刚开始。
他慢慢沉下心,调整着呼吸节奏,没有再去想输赢会怎么样,把注意力全放在周身,一瞬间局势清晰明朗。他冷静地配合着队友,思绪也开始如常运转,自己本就实力及不上整体水平,就要学会扬长避短。把每件自己该做的事尽力做好,耳边嘈杂声淡去,一时之间眼里只剩下球的轨迹。
A高队伍那点微妙的乱,也在场面正常后消失了。三中场上队员的配合没有原队伍那么高度默契,就算他们实力很强,打到后面,优势也渐渐向A高倾斜。
三中已经渐渐转为守方,愈发被动,好在时间接近尾声,这支东拼西凑来的队伍,在吹哨之前堪堪守住了。
阮景撑着膝盖喘息,他和时常高强度训练的队员之间差距太大,光是配合上就倾尽全力,如今哨声一响,四肢满是体力透支的沉重。他等气顺了之后一看比分——追平了。
他一愣,虽然只相差两分,但居然追平了?
不真实的感觉让喜悦也迟迟冒不出头,他茫然地站了一会儿,才摸了摸汗水浸湿的头发。
这两分的波折弯成盘山公路,但也是真真切切,有自己参与的。
孙奇冲上来揽住他,兴奋喊:“景哥!我们守住了!‘
阮景睁大眼,下意识找秦西诀,只见他正和其他队员听教练说话,此时似有所感,朝他望了一眼,也微微笑了一下。
不是偶尔露出的调侃笑意,也不是被他逗乐的忍俊不禁,是肯定而温和的赞许。
和每次自己艰难地解出难题后一样。
——看,你做到了。
这难得的一笑犹如奖励,阮景心旌微震。
他以往的人生还没有过这样的经历——他习惯浅尝而止,认为是审视夺度,喜欢走马观花,觉得是随心所欲,对学不会的就放弃,放弃了也觉得自己办不到是理所当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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