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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月初,天气转暖,霍斯尉不用再忍受猪肺萝卜汤,神清气爽地走出了医院。甚至精气神比没生病的司沛南都还要好几分。霍老爷子委派的司机已经在门口侯着了,自从知道这是爷爷手下的人后霍斯尉就不再设防,只是人过于缄默,远没有吴叔在时热络。
李姨早已做好了一桌子色香味俱全的饭菜在家里侯着,车声刚在门口响起就急忙出了门,将霍斯尉和司沛南迎了进来。
司沛南看着熟悉的地方忍不住在心中一声喟叹,还是在家里好。霍斯尉难得的也露出了笑容,目光在客厅扫视一遍,最后落在了那两副刚换上的书法墨宝上。司沛南顺着霍斯尉的视线看过去,这才发现家里的画被换了下来。
他回头看了一眼拎着行李的司机,又看一眼神情淡漠的霍斯尉,再看向那遒劲有力的十六个字,狂草。字如其人,司沛南看到这字第一眼就觉得写这幅字的人盛气凌人但高风亮节清正不阿。
似看出了司沛南心中所想,霍斯尉扯了扯嘴角,没有什么情绪:“这是爷爷送来的,劝我‘卑以自牧'。”摆明了送过来是一回事,他听不听就又是一回事了。
“君子慎独,不欺暗室。卑以自牧,含章可贞。”司沛南看着那副被挂在廊上的字画缓缓出声。
霍斯尉讶然,又想起司沛南手边时不时都有书,不禁揶揄笑道:“英国还教《礼记中庸》?”
司沛南看他一眼,不知想起什么,垂下眼眸略一思忖后道:“耳濡目染。”
可霍斯尉也只是轻笑一声,没有深究什么,也没有追问司沛南这个“耳濡目染”是在哪里“濡”在哪里“染”。司沛南眼中掠过一道失望的情绪,不知道为什么霍斯尉自从回了B市,明明还是那个人,却让他时不时感到一阵陌生与疏离。
司沛南明知可以将事情和盘托出告诉他自己的身世却始终觉得不是一个好时机,到底是因为霍斯尉的那一句“最厌恶欺骗”还是不想自己不想离开霍斯尉身边,说不清道不明的情绪冗杂在一起,司沛南身心俱疲。
而霍斯尉脸上挂着仍旧挂着那抹淡淡的笑,一边打趣着李姨一边推着司沛南落了座,司沛南一阵恍惚,但愿是自己过于敏感。
一顿饭吃得其乐融融,李姨把两个人的口味都琢磨透了,吃菜的口味是一样的挑剔,两人大块朵硕。霍斯尉在医院半个多月,司沛南也跟着他在哪儿吃了半个多月,愣是这辈子都不想进医院了。最开始还是叫李姨送饭,自从司沛南看见李姨端着食盒小跑过来喘着气的模样后,就跟霍斯尉商量着吃医院食堂了。
司沛南坐在霍斯尉旁边,他眼神往下一斜就能看见司沛南那劲瘦的腰,烟灰色的衬衫扎在西装裤里,看的霍斯尉口干舌燥。一回来地暖就烧起来了,室内温度够高,司沛南脱了外套这么穿倒也不热,热的是霍斯尉,他端过手边一杯凉水一口饮尽,看得司沛南都顿了顿筷子。
“慢点吃,别噎着,你喝水也别喝那么快,这水都凉了。”司沛南夹了一筷子菜放进霍斯尉的碗里,暖光灯那么一打下来,霍斯尉光盯着司沛南的侧脸,却怎么觉得看不够,漂亮得不行。
他把司沛南给夹的菜吃得一干二净,又喝了两口凉水才看着他慢慢笑着出声:“你要是多看我几眼,我可能还得再喝两杯凉的。”他说完还特别认可地点了点头,司沛南这要是还不懂他意思就是傻子了,没吭声,往门外看了一眼,李姨和那司机在聊天,应该没听到霍斯尉说的话。
霍斯尉看着司沛南这幅样子就知道他是又害羞了,点了根烟叼在嘴里闷闷地笑,在桌子下的脚却不老实,勾着司沛南的小腿窝,又蹭又挠。
司沛南恼羞却没有成怒,佯装摔筷子不吃了,对上霍斯尉狡黠的一笑,又只能悻悻地乖乖吃饭。心里默念:宰相肚里能撑船。
饭后司沛南照例去看新闻联播,霍斯尉也陪着他一起看,不过没看多大会就被一个电话给叫走了。铃声响起时,司沛南刚端了一盘松子过来,霍斯尉接起电话后眉头微皱,但还是笑着对司沛南扬了扬下巴,说是去书房,司沛南点了点头。
霍斯尉拿着手机临了上楼,但在上楼前又折了回来在司沛南的脸上亲了一口,声音还有点儿大。司沛南抿了抿唇,脸倏然间就烧红了一片,手足无措地往四周看了看:李姨在厨房收拾,那司机还在门口守着,站得笔直,颇有些警卫员的意思,他心下稍稍松了一口气,继而又想到霍斯尉的那个眼神,心中暗自骂了霍斯尉一通,明明说好白日不宣淫!
霍斯尉上楼梯时叫了一声“爷爷”,司沛南摁了摁眉心,应该是他爷爷打过来的。
今天的新闻联播还有领导人发言,省委副书记亲自下乡视察,带一副无框眼镜,显得儒雅随和,与身后的干部们谈笑风生,司沛南看着他们也挺乐,大概是乐海晏河清。
而楼上的形势就不容乐观了,霍老爷子一通电话正是告诉霍斯尉,贺行的父亲连升两级,贺行来了B市。
“连升两级?”霍斯尉觉得这件事很有蹊跷,他立在书房那扇落地窗前看着窗外路灯的点点星火,眉头紧皱。
霍老爷子沉稳的声音从电话另一端传来,严肃而正式:“对,国家在缉毒禁毒这一块的确看得很重,加上这次立了功,升是必然。贺家是坚定不移的董派,虽然有董派扶持连升两级也的确破格了,所以风头正盛。我们与贺家一直交好,听说你跟贺家小子有了龃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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