放在桌子上的水杯里的水因放下来时的用力而水纹荡漾,隐隐又荡出杯口之势,霍斯尉这才反应过来,司沛南自打下了车就跟他的提线木偶似的,那杯子里的水一点都没有动过。
想到这里,霍斯尉就呼吸一滞。
李姨说得对,累了就好好洗个热水澡,司沛南不会亏待自己。打开花洒整整淋了半个小时,他觉得B市的风沙委实忒大了些,洗了一遍又一遍还觉得不够,直到后来热水将皮肤烫的通红,他才住手。
可是当他穿睡衣穿到一半,听到水流声“滴答”的时候,手顿住了,延迟来到的开水烫后的痛感袭面而来,他看着自己被烫的发红的胳膊咬着牙将衣服穿好了,整整齐齐地从浴室里走了出去。
霍斯尉就在浴室一米开外等他,霍斯尉将他的肩一勾又一次将他搂进了怀里,但是这一次司沛南后退了一步避开了。洗完澡后湿漉漉的刘海将司沛南的眼睛遮了一半,加上他低敛着眉,霍斯尉看不真切他的表情。
“南南。”霍斯尉轻声叫他。
司沛南抬头看向他,眼神古井无波,他站在他半米远的位置对他说:“你让我一个人静一静。”语气冷淡,是霍斯尉见过的所有的名叫“司沛南”的情绪里从来没有出现过的一种。
霍斯尉也没有想到司沛南会说这样的话,愣在原地,直到司沛南上课楼梯快要走到卧室的时候才回过神来,然后听见房门“咔——”一声,关上了。
霍斯尉垂下眼眸,颓废又无力。
司沛南刚出来的浴室里仍旧热气氤氲,霍斯尉开了冷水,冰凉的冷水从头上淋到脚后跟,冷的他心也凉了。
在冷水下倏然睁开眼睛,又有了狰狞的红色血丝,他愤怒又懊悔地一拳砸在浴室墙壁上。脑海里报复性地回忆起之后带着司沛南上环山赛车场飙车的片段,以及以及故意急转弯将车身甩在护栏上的样子。
结尾司沛南声嘶力竭的那一声“你他妈的真的不知道我是为了谁吗?!”在他耳边呼啸而过,在赛车场绕了整整二十圈,霍斯尉在墙上砸了整整二十圈,拳头颤抖着松开垂下,霍斯尉的眼泪也混着冷水砸下。
他知道,他什么都知道。他知道司沛南是不想驳别人的面子,知道他是在替他做人,知道他是为了他自己应下刘志文的邀请,他全部都知道。
可是怎么办呢?可是霍斯尉一看到司沛南跟刘志文走得那么近他就发了疯的嫉妒和愤怒,嫉妒什么呢?司沛南就是他的人,他为什么还要嫉妒呢?霍斯尉说不清楚这种情绪,他恨不得将司沛南用镣铐铐住,锁在自己的身边。
霍斯尉胡乱擦了擦自己身上的水,将睡袍披上出了浴室。刚刚进来的时候没拿拖鞋,就连浴袍都是浴室里准备的备换的。他懒得去找了,赤着脚上了楼,沿着楼梯将客厅的灯一一熄灭,走到二楼楼梯口,手按在楼梯旁的壁灯上犹豫了一会儿,最后还是将楼梯墙上的灯也关灭了。
整幢别墅一片漆黑,可霍斯尉却能在一片漆黑中找到司沛南房间的路。他静立在司沛南的门口,抬起那只已经红肿起来的手,在司沛南卧室门口保持着这个姿势静静地等着。
过了好一会儿,他终于下定了决心,手握成的小拳碰上了司沛南的卧室门。
“砰砰砰——”只有短暂而轻微的三声,司沛南蜷缩在床上,没盖被子,沉默地闭着眼睛。这三声就像是投入平静湖泊的石子,让他在黑暗中慢慢地睁开了眼。
他慢吞吞地坐了起来,借着微弱的月光看向了门口,一只手撑在床上,另一只手揉了揉眉心,最后还是趿着拖鞋下了床。
他走到了门口,敲门声在那三下后再也没有响起过。司沛南和霍斯尉隔着一扇门,对视凝望,然后又齐齐垂下头。
司沛南的后背贴在门上,听着门外人稳重的呼吸声,想起霍斯尉那张笑着的脸,他终于没有忍住,两行清泪直直坠下,砸在了他的脚背上。司沛南咬着唇哭得压抑又小声,身体顺着背后的门滑了下去,跌坐在地板上眼泪无声地落。
霍斯尉没有再敲门,他听见了司沛南下床后趿着拖鞋走动的声音了,他也听见声音戛然而止。他意识到了司沛南今天不会给他开门了,他也就不再敲门了。既然他说要一个人静一静,好,没问题。
霍斯尉愿意等。愿意等司沛南消气,愿意等司沛南原谅他,愿意向司沛南道歉认错。可是那门纹丝不动,霍斯尉在他的门口等了整整一夜,两个人隔着不到二十厘米的距离,心却像隔了二十英里那么遥远。
司沛南哭累了,他不知道霍斯尉走了没,大抵是走了的吧?他坐在门的角落里,头倚在墙上,起初是不想起,后来却沉沉睡去。
而霍斯尉呢?他也不知道司沛南有没有回去睡觉,但他知道司沛南不想跟他开门,没有原谅他。的确,这种丧心病狂的事情要怎样去原谅呢?霍斯尉自嘲一笑,立在二楼黑暗的长廊里,司沛南的房门前,他站了整整一个晚上。
昨夜没关窗户,司沛南是被凉风袭进房间内冻醒的。整个人睡得迷迷糊糊,站起来松了松筋骨,关节咯吱作响。司沛南揉了揉酸痛的脖子走到床边,外面天光大亮,但他看了一眼闹钟,实际上才七点半。
他长吁了一口气,想着霍斯尉应该还在睡,现在他出去正好和他错开,司沛南抬脚就往外走。昨天的事情,经历的时候很愤怒很伤心,但是一旦那个劲儿过去了,司沛南整个人就平静下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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