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天周五,我姐说跟同学吃了饭再回来。”莫仙说着,抬眼时又瞟了下墙上的表。
“哦哦哦,那还早。”程家旺放下饼,继续劝道,“咱们看完了热闹,不耽误接你姐。”
“我看那些人跟之前的都不一样,不信你问大树!”
崔树一直在干饭,听到喊他“唔唔”点点头,比划着:“浑身上下……穿的很厉害,跟电视里一样。”
“他们刚刚还先去了我家……”程家旺生怕莫仙不去,晃了晃他胳膊。
“去你家干嘛?”
“不知道,我被我妈给赶出来了……”
“不过……”在莫仙撇嘴前,程家旺赶紧道,“我在人群中,还看到了一个小孩。”
“……”
莫仙这回真的放下筷子了,睁大了眼睛。他有一对很特别的杏眼,没精神时眼角微微下垂,震惊时会变圆,格外好看。
“小……小孩?那大酒鬼,真的抓小孩了?还被人家家长找过来了?!”莫仙难以置信。
要说他们村中谁最不讨人喜欢,那必须是住村东头的何家。何家离莫仙家倒不是很远,隔了两条巷子,何家就何禄一个人,三十岁出头的年纪,却成天邋里邋遢,像四十多岁。酗酒、赌博、脾气暴躁,欠了一屁股债,甚至还有传闻他曾经吸毒进去过。村里人人见了都绕道走,不愿意跟他多说一句话。
不少女人拿“再不听话,村东头那酒鬼晚上过来把你抓走”这种话吓唬不听话的小孩。加上他凶狠狠的模样,全村小孩都怕他。
莫仙自然没有被这样吓唬过,但他恶心何禄的情绪比所有人更重,只因为何禄曾经喝多调戏过他姐。
莫家姐姐莫瑶今年16岁,是十里八村出了名的美人儿,现在正在滃城读幼师。平时住校,周末回家。莫瑶12岁的时候有一天晚上看见路边躺了个人,好心过去看看,谁知却是何禄这个醉鬼,醉鬼喝高了,拉着姑娘的手腕使劲不松手,嘴里还嘀嘀咕咕不干净,给姑娘吓的大哭大叫起来,引来了不少村民,三个大男人才把醉鬼给拽开。
好在没出事。
莫瑶回家后做了两天噩梦,一度晚上不敢自己出门。自此莫仙恨死了那个喝酒的何禄。
“可不是!”程家旺同仇敌忾,“来了那么多人,何禄被暴揍一顿是跑不掉的了!”
莫仙做梦都想着暴揍何禄,当下饭也不吃了,捞起程家旺和崔树就往外跑:“走!”
“哎哎——!我鱼柳还没吃呢!!”程家旺望着厨房门哀嚎。
何禄家临路,莫仙三人跑过去的时候,正看见四五辆黑色的轿车停在村口大路的路边,一行人正往车上走。三人躲进了一处没人住的院落,顺着梯子爬上了房顶,搬来几个草框遮挡隐藏。莫仙从口袋里摸出根草莓味棒棒糖,叼着往下看。
那群人西装革履,走在最后的是一个年轻女人,她穿着浅灰色的套裙,打扮精致,正微微侧头跟身边的一个站的笔直的男孩说着话。
“大酒鬼呢?”崔树伸长了脖子,莫仙也难掩兴奋地四处寻找。
可惜等人都上车了,也没有发现何禄的身影。
倒是……
“咦,那小孩,怎么没跟走?”程家旺喃喃道。
何禄家穷,院门口没有夜灯。
漆黑一片的空地上,只站着一个小小身影。清冷的月光余韵扫下来,在他身侧渡了层边,隐隐绰绰的,看不清面容。
车开走了,也自始至终没有见过何禄出现。
只留他一个人。
“他、他是谁家的?”程家旺困惑了。
崔树笨拙地晃晃脑袋,突然灵光一冒,控制不住嗓音道:“我知道了!他一定是何禄家的,何禄儿子?!”
莫仙正不知为何,看那小孩看的入神,被大嗓门吓了一跳,一脑门磕到了面前的草框上,棒棒糖险些捅嗓子眼里,疼的瞬间眼里浸了泪。
他忘了躲藏,夜色朦胧中,等发觉时已经闪着泪光跟站在地上的人目光对了上。
昏昏暗暗的,并看不清什么。
“仙儿,仙儿你没事儿吧?”程家旺和崔树都凑过来,程家旺狠狠踢了崔树一脚。
莫仙疼的时候不想说话,抿着嘴角,用舌头缓缓把棒棒糖抵出嘴,吐到地上,拼命忍眼泪。
几人乱作一团,等到疼劲儿过去了,三人再往下看,院子前早已空无一人。
“走了,我姐要到了。”
不知为何,莫仙这会儿的心情莫名很不好。
可能是撞了额头,也可能是没有看见何禄挨揍。
程家旺和崔树要跟着,莫仙不让。
两人知道莫仙的脾气,尤其崔树,自知理亏,也没敢跟着。
莫仙一个人往村外大巴车站走着,走出一段路了,忍不住又回头望了一眼。
院子外面黑漆漆的,屋里也没有打灯。
像是不曾住人一样。
这本是何家的常态,大酒鬼白天不着家,晚上喝的嘧啶大醉倒头就睡,基本不开灯。可是现在不是多了一个人吗?
他的行李收拾好了?
床铺了吗?
……
小小年纪的莫仙,第一次搞不明白心里这股委屈劲儿到底是怎么了。
大酒鬼这么让人恶心,他的儿子肯定也不是好人。
想到村子里从此又多了一个缩小版邋遢、脏兮兮、长相凶恶又喝酒调戏人的何禄,莫仙打了个寒颤。一瞬间就将对方明确地划进了敌人一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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