虽然他们不知道这幅画是怎么到的画廊来。
路鹤翔画的是一家三口,他们围坐在餐桌前,桌上摆着的不再是一如既往的炒饭,而是几盘普普通通的家常菜,其中一盘还是路天最喜欢吃的麻婆豆腐,餐桌的最中央摆着一个生日蛋糕,蛋糕温馨而柔和的烛光映照着一家三口的脸,同时照亮了他们脸上幸福满足的笑。
在画纸的最角落,工整地排列着一小行字——“和我最爱的人一起吃饭。”
林琪嘴唇颤抖,泪流满面。她伸手将路天搂进怀里,低声哽咽道:“看,小天,妈妈没有骗你。你爸爸他从来没有忘记过我们。”
毕竟路鹤翔用他最特殊最浪漫的方式,陪他们吃完了最后的一顿晚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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送走林琪和路天后,也快要逼近阴阳门开的时间。
叶岁打扫完食肆卫生后,就算是完成了她一天的工作,陈乔一懒洋洋地冲她挥了挥手目送着她离开,而后从柜台下拿出一幅画卷,徐徐展开。
她挑起眉骨,抬眸瞥了眼不远处的陈丞,轻笑道:“我倒是没想到,路鹤翔居然把你也画进这幅画里了。”
画里画着一男一女,女人穿着一袭红裙,笑容肆意而又张扬,高大颀长的男人面无表情地立在她身后,这个站位像是将女人护进了怀里。
陈乔一左看看右看看,低低“唔”出一声:“不过我总觉得,这画里还缺了些东西。”
陈丞将陈乔一要的炸掌中宝端到她面前,眼尾扫过画上的内容,神色未变:“什么?”
陈乔一促狭地眯起眼,猩红色从眸底浮现,与此同时,画里的右下角被一团怪异朦胧的红雾包裹起来,看不真切底下的内容。
不多时,雾气散去,画里多出了一只灰白色的大狗,被女人揽在身前。
陈乔一颇为满意地欣赏起经由她添过笔的画卷:“既然有大狗狗,不把大狗狗的本体画进去怎么行?”
她将画卷高高举起,小幅度地歪了歪头:“正好客厅的墙壁空荡荡的,干脆就把这幅画挂在客厅吧,也不能让路鹤翔白画这么一幅画,你说是不是?”
“都可以。”陈丞说着,准备去开阴阳门。
陈乔一“嘁”了声:“没劲。”
她转手将画卷收起来:“对了大狗狗,今晚的菜我已经准备好了,统共一百份,要是卖完我还没有回来的话,你就直接关店回家吧。”
陈丞脚步一顿,他转头:“你要去哪儿?”
“狗狗还管起主人的事来了?”陈乔一觉得好笑,“去趟地府,阎王有事找。”
陈丞微不可见地皱起眉:“好事,还是坏事?”
陈乔一正准备开鬼门关,闻言笑开,顺手塞了颗掌中宝入口,眨眼间便闪现至陈丞面前。
她不容拒绝地将掌中宝抵进陈丞唇里,猩红眼眸里藏着零星笑意,仿佛是在安抚狗狗的情绪:“蠢狗,不会有坏事发生在魔女身上,即使有,我也会将它变成一桩好事,明白吗?”
陈丞下意识地咬了下魔女的投喂。脆骨清脆,油香和肉香交织,在舌尖逐渐弥漫开。味道很香。
他轻缓地眨了眨眼,下一秒,陈乔一就从眼前消失了。
陈丞抬眼扫视一圈空无一人的食肆,张了张口,没有发出丁点声音。
过了好半晌,他才缓步走到陈乔一常憩的贵妃椅边,靠着贵妃椅的椅沿枕下。
像是条无端被主人抛弃了的可怜小狗,迫切想要寻找主人的气味聊以慰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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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百份菜品对于生意火爆的食肆来说,不过是两三轮客人更替的事。
听陈丞说陈乔一不在食肆,鬼食客们的状态肉眼可见地放松许多,吃起东西来都快了不少。
陈丞端着菜从后厨出来的时候,用余光瞥了眼墙上的挂钟。
距离陈乔一前去地府已经过了近一个小时了。
他垂下眼,还未往前踏出一步,骤然沉下脸色抬起头,定定望着食肆大门的方向。
狗对危险的感知一向敏锐,更何况他还是陈乔一的狗。
在食肆里的其他鬼食客还在说说笑笑的时候,一只脚悄无声息地迈进了食肆。
腐烂恶臭的难闻气息瞬间在食肆里弥漫开来,鬼食客们后知后觉地噤声,怔怔地放下手中的勺筷,看向大门的目光中带着深深的恐惧。
骇人的威压顷刻席卷整间食肆,像是特意要给食肆里的鬼一个下马威,紧接着,一团稠密的黑雾飘进食肆,隐约能看见雾里密密麻麻的阴森白骨。
有鬼不可置信地瞪圆眼睛,惊呼出声:“骨嗟?不,骨嗟怎么可能会出现在这里?!”
黑雾裹卷勾勒出一个庞大的身躯,身躯的顶端几乎快要碰到食肆的天花板,浑浊的黄色涎水滴落在食肆地板上,居然瞬间将地板腐蚀出了一小块缺口。
只听从黑雾里传出来一个沧桑年迈的声音,令人浑身不适:“居然有鬼还认得出老夫。”
三百年凶鬼骨嗟阴险狡诈,作恶多端,恶趣味十足。据说曾经有一只男鬼许久没有进入轮回,只为在走黄泉路前再见一面他的妻子,谁知其妻子化鬼后,还没来得及进入鬼门关,就被骨嗟当着男鬼的面猎杀,成为了他骨头的养分。骨嗟的名号就此在地府里传开。
后来,骨嗟在七十二年前被魔女陈桥月捉回地府,听说被关入了十八层地狱,受尽折磨的同时,被阎王判决永世不得超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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