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想让林琪和路天过上好日子。所以他决定再拼一拼,万一差的就是这一次的机遇呢?
于是,他辞掉手头的工作,重新开起画廊,拿起画笔,又开始一幅幅地画他的画。
几年时间下来,路鹤翔也不算是一事无成,每年都卖出过几幅画。只是这不但没让路鹤翔满足,反而让他在画画上变本加厉地投入更多的精力。
他开始将路天的所有事情都交给林琪照料,彻夜不归家地泡在画廊里,甚至为了多画几笔,连林琪给他送来的饭菜都没怎么动过,直到后来精致的饭菜改为炒饭,这样的情况才稍微改善了一些。
然而他的身体情况却越来越差,人日渐消瘦,因休息不足而间接性耳鸣、头痛、心悸,但长期以来的执念让路鹤翔完全忽视了这些,面对林琪担心的劝告,他也不闻不问。
他的脑子里仅剩下一个念头,要努力多画一些画,多挣一点钱,这样才能让林琪路天他们母子俩过上好日子。
——这样的念头陪伴他到死。
路鹤翔眼圈通红:“我不是一个合格的父亲和丈夫,我对不起小天和阿琪...”
他一直都在主观性地认为他一定要为路天和林琪做些什么,却从未想过,他们真正需要的到底是什么。
陈乔一接了一小杯葡萄酒一饮而尽,闻言,毫不留情道:“的确,可是你已经死了。”
离开人世后再幡然悔悟,又有什么用呢?
路鹤翔死死咬住嘴唇,忽然攥紧拳头,在心里下定莫大的决心。
他飘到陈乔一面前,向她深深鞠了一躬:“陈老板,我想再请求您一件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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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琪的办事效率很快,五天后,只剩下路鹤翔的画廊还没处理。
虽说路鹤翔一走,家里处处都要用钱,且今后就只剩下她一人来独自抚养路天,日子将会过得更拮据。但画廊好歹是路鹤翔倾注了大半生的地方,林琪不肯卖,就当是给自己留个无望的念想。
三十出头的女人连续在外奔波劳累一月之久,憔悴得仿佛直接苍老了十多岁,她紧紧牵着小路天的手,同陈乔一点头致意:“这些天来,小天一直在您这儿吃饭,实在是打扰您了。”
陈乔一:“客人言重了。既然肯来我这小食肆里吃饭,那便是我的客人,谈不上什么打扰不打扰的。”
一边的路天仰起脑袋,小声地提醒陈乔一:“陈老板,您还没将那个东西还给我呢。”
“什么东西,”陈乔一歪了歪头,摆出一副恍然大悟的表情,“没有吗?可是我分明记得,我早就已经还给客人了呀。”
“还给我了?”路天闻言一愣,“什么时候的事?”
这么重要的事情,他不可能完全没有印象啊。
陈乔一不紧不慢道:“让我想想,就在昨天。”
昨晚是留给路鹤翔实现心愿的最后一天,在鬼门关大开,召唤亡灵归乡之时,路鹤翔急冲冲地飘进食肆,交给陈乔一两幅画。其中一幅是和陈乔一做的约定,相赠予她的,另一幅则是请求陈乔一一定要交给路天。
迎上路天一脸茫然的表情,陈乔一笑起来。
她俯下身,抬手揉了揉路天的脑袋,轻声道:“至于我将它放在了哪里,小客人应该很快就能发现了。”说完,转身走进食肆。
目送着陈乔一的背影消失在食肆门口,不得其解的林琪一头雾水,转头问自家儿子:“小天,你刚刚在和陈老板说些什么呢,妈妈怎么一句话都没听懂啊?”
“没什么,”为路鹤翔画了幅画作为生日礼物这件事,路天连林琪都没告诉,他不自然地搓了搓红润的脸颊,催促道,“妈妈,时间不早了,咱们快点去画廊吧,待会儿还要回家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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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氏画廊,路鹤翔倾注了大半生的地方,生前便门可罗雀,在路鹤翔死后的这一月更是无人问津,显得十分凄凉。
林琪推开画廊大门,迎面扑来潮湿难闻的灰尘气息,她偏头咳嗽两声,轻车熟路地走进路鹤翔的画室——以往她每天都会来这里给路鹤翔送餐,风雨无阻。
画室里的大多数物件都蒙上了一层白布,路鹤翔最常用的画板摆在画室正中央,只是林琪亲手盖在上面的遮尘布,此时却轻飘飘地搭在了一旁的画桌上。
有人来过画廊。
可是画廊里的画早就被收走放在家里,除了一些难以搬运的大件外,压根没有剩下什么值钱的东西,井井有条的画室也完全不像是遭过贼的样子。
林琪皱起眉,那个人来画廊做什么呢?
她大脑保持着高度警惕,同时余光不经意间瞥到了画板上。
待看清画板上夹着的画时,林琪一怔,不由自主地抬手掩住唇,连日没能休息好而泛着红血丝的眼里瞬间涌出泪来。
“妈妈?”随后跟进来的路天见状被吓了一大跳,慌里慌张地从书包里摸出一张纸巾,着急地问,“您怎么哭了?”
他顺着林琪的视线望向画板,声音随即戛然而止。
路鹤翔的画板很大,上下整齐交叠夹着两张画,一张是普通图画本大小的画纸,上面的内容路天再熟悉不过——是他画的他的艺术家爸爸。
而另一张几乎占据了整个画板的大小,画风怪异而又前卫,但作为路鹤翔最亲近的两个人,林琪和路天瞬间就认出这画一定出自路鹤翔之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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