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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她哪有工夫去告诉他是哪个,干脆去翻他打印机办公桌下的储物格,给大佬找出替换墨盒,三下五除二地换好了。
    大佬坐在办公桌前,岿然几分拿乔,不说感谢、辛劳的话。
    周和音也没所谓,继续耿头耿脑地朝他说再见,她下班了。
    骆存东几分有趣地盯着她,心想,也是,这江南的水芙蓉,挪去北方,能养得活嘛?嗐。
    *
    周和音结束一天的工作后,没有回自己租的房子处。
    而是径直驱车回家了。
    她回来的晚了些,又没跟家里打招呼,到家后,邵春芳问她吃了没,看她摇头,一时懊悔,说刚把中午剩的炒菜全倒了。
    周和音没所谓,说煮包方便面吃一下就行了。
    邵春芳哪里肯依,去东院墙外头拔两把鸡毛菜,要给她煮碗面吃。
    “爸爸呢?”周和音扮作随意地问。
    “睡了。今天忙店里和家里,累了。”
    周和音进门,换鞋,上楼,笃笃的一阵老大的脚步声,最后拉开纱门,在楼下父母卧室门口站了站,床上的人不知是真睡着了,还是假寐,他始终没有回应门口人。
    周和音的一碗面是在北屋门楼里吃的,春芳女士搬一把凳子坐在她边上,一边帮她赶蚊子,一边拿蒲扇给她扇风,这蒲扇还是阿婆从前留下的。
    一碗猪油鸡毛菜面,吃得周和音满头大汗。
    她搁下筷子,就去轧水井汲水,洗脸。
    冰凉的井水瞬间赶去脸上懊糟的汗,周和音抹一把脸,“妈妈,我有话和你说。”
    乌洞洞的夜里,邵春芳狠叹一口气,“我上辈子欠了你们爷俩的。”
    月半,亮月却不过分圆满,都说十五的月亮十六圆。
    不等女儿开口,邵春芳低低的声音,“上次带回来的鱼,不是什么客户送的,对不对?”
    再上回,他们过去给她送吃的,邵春芳说,你爸爸看不出你的慌张,我可没瞎,你和娜娜两个人,一唱一和的,你以为我不知道。
    娜娜口里像是说小音那个客户,拐弯抹角里全是在说类似的一个人,什么户籍重要,嗯呐,B城的户籍跟江南比起来,确实金贵不少。
    “姑娘是我生的,我太清楚不过。”
    “我那天和你视频,你已经换了一套衣裳了,今天又不声不响地赶回来。你爸爸都明白过来了,你这个时候还和我说什么,太小瞧你妈了。”
    周和音隐忍地站在月下,妈妈那处是光明,她脚下全是阴暗。
    再听邵春芳问她,“囡囡,你实话告诉我,到什么地步了?”
    周和音不假思索,“去年没有,那时我之所以不回答爸爸,是不想他把我的喜欢想得那么浅薄。现在我也不想瞒你们,妈妈,我觉得起码你能懂我的心情。”
    “我就是绕不过去。我不和他试一下,我这辈子都会后悔。”
    邵春芳听女儿把话说得这么重,一时也不大快,把蒲扇掷到地上,严肃中肯的口吻,“你越这样,你爸爸越不会答应。”声音却是轻的。
    隔着一道楼梯过道,母亲始终是袒护女儿的。
    周和音固执地忍泪,去俯身拾那把蒲扇,声音朝着地面,闷闷的,继而抬起头,两步走到阶前,妈妈脚下,“妈妈,你们只是凭着那遥远的印象,口中的傅家人,而对他做那样的判断,我觉得这样是不公平的。”
    “什么叫不公平。你阿婆这辈子就公平了,你爸爸为了所谓的孝子,瞒了我这些年就公平了?不是你的幺蛾子,他可能到死都不告诉我这些事,我守着他半辈子,到头来夫妻俩这点投契他都不肯给我,这就公平了?”
    “囡囡,我情愿你什么事都没发生。不然,我也不必知道你爸爸到底还是心里朝别人倾斜了,哪怕那个人是他母亲。”邵春芳说,这就是人性,自私、浅薄。
    我们每个人都得学着体谅别人,别人的疾苦,别人的人生,哪怕体谅不了,也得学会尊重,不干涉地尊重。
    “小音,你是喜欢那个人没错。但你爸爸也珍惜你,他也没错啊。”
    “爱子如果是天性的话,你爸爸还是情理之中,你阿婆才是真正的怜惜,她和你爸爸一点血缘没有,真正爱护了他四十来年,这份情,他轻易舍下,就也没有今日的周学采了。”
    邵春芳看似说服女儿,其实更像说服自己,说服自己不必去计较这点前尘往事。
    人是感情动物,往往计较的,却是贪婪的。
    周和音手里攒劲般地捏着那把蒲扇,小心翼翼地试探妈妈,因为只有妈妈才是最懂爸爸的人,是试探,也更像求指点迷津,“妈妈,你也觉得我不该是不是,我和他没有好下场,对不对!”
    “住口!”邵春芳即刻的呵斥,她不准任何人诅咒她女儿的人生,哪怕女儿自己。
    “妈妈,我不会的。哪怕结果不如我意,我也不会的。”周和音单薄地站在亮月下头,不是信誓旦旦,而是清醒,她只想告诉妈妈,哪怕我喜欢一个人,也没有丢下这份清醒。
    “那么,你为什么不去跟你爸爸直说,怕他再打你一巴掌?”邵春芳恨铁不成钢样。
    周和音摇头,“他打我不要紧,我是看他这样不愿意跟我说话,我难过。我不敢跟他说,仅仅是怕伤了他心。”
    她再翻出手机里Nana传给她的照片,修过的堪比完美的合照,告诉妈妈那晚她的意图,被傅雨旸否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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