傅雨旸说, 原谅年限太长,他能收罗的资料, 加上合理复盘,也只能交出个梗概来。
他们悄悄来往将近三年, 梁珍要找傅缙芳说事时,傅二那头先说了, 傅家要举家搬迁,随着他父亲的升迁。
这事计划半年多了,傅家上下都知情,连同结亲的辜家,一道北上。
也是那个时候梁珍才知道,傅二有未婚妻了。
这中间断了一条最重要的绳索,就是梁珍的二哥,一母同胞的兄弟, 二哥因为伤寒病没了, 否则, 他不会亲眼看着自己的胞妹沦陷于此的。
那日,梁珍果断提了了断。傅家举家北上前一晚,二十不到的姑娘,终究抵不过儿女私情的诅咒,她去求了父亲,一应全交代了,连同自己不太确定的身孕。
寻常人家,奉子成婚或许是个紧箍咒。
傅家不会。傅家不会肯独子娶一个门不当户不对的女儿。梁父除非不想要自己的饭碗。
儿女家的混账事,从来被非议的都是女方。梁父一副被剁嘴般的耻辱,连夜把女儿送到了扬州妹妹家。
这一去,整整两年。因为梁珍不肯把孩子弄掉,一味写信给父亲也恳求姑姑,容许她把孩子生下来,她一眼不看,你们送走便是。
起码她知道这个孩子还活着。
可惜事与愿违,孩子八个月的时候胎停了。引产下来已经夭折了。大人受了好大的罪……
傅雨旸说,那个时候的人不懂产后抑郁一说,现在看来,梁珍就是没有好好被陪伴,以至于她始终没有从失子的伤痛里走出来。
这一点,他深有体会,他母亲也是,一辈子都没从丧女的痛里真正过来。
从傅家搬迁,到她重回S城,整整过去两年。
梁父为她重说了亲,想着尽快打发她出门子。
梁珍写信给B城的傅缙芳,说明这二年的情况与眼下的困局,她不是去乞求感情或者傅二的怜悯的。
只是想朝曾经的恋人,交代情况以及微薄的示弱。如果他们彼此还有情意的话。
脆弱乃至懦弱只会陈情给在意的人听,看。
信中万般余地与绝对清醒,倘若傅二没情了,也请告诉她一声。
她在S城等他回音。
那封信被傅家和辜家一道扣下了,一年后,傅缙芳答应和辜家完婚。
十六年后,傅二才有了梁珍的消息,不是那些年他寻不到,而是他早就淡忘了,忙着自己的事业,家庭,这中间,还有一桩丧女的痛。
至于如何寻到梁珍的,冯永茂又是如何去找她转达傅二的用意的,这是傅雨旸这两天很准确的口供和资料,他如数客观白描了,不赘述一分感情。
前尘往事之所以有眼前的衔接,是因为梁珍的那封信。一直被傅雨旸母亲保留在银行保险箱里,她没有勇气去碰更没勇气去毁掉,尤其自己头生的女儿去了后,她更不敢,怕自己一时私心,再报复到她儿子身上去。
他母亲一心觉得因为他们外人的干预,害一对良人错过五十年。
临了,唯有这桩心事。求傅雨旸找到梁珍,还这桩业障。
他差人背调才知道,梁小姐早已过世,在他父亲之前。
可是他还是联络了周家,初衷只是想尽孝,替他母亲打发掉这桩心事。
他觉得五十年的光阴,拿五十年的真金白银来换,倘若周家趋利,他愿意支付,哪怕更多。
可是没有,周家没有接受五十年房租的诱饵,反而老老实实做生意的本分,降到五年。
傅雨旸实话告诉眼前人,“倘若那天来的是你父亲,我想我早就和周家交割清楚了。”
周学采不稀罕弥补,更不稀罕傅家人的靠近。
压根不会有契约成立。原本就该天南地北的两家人,就该永远分南北。
偏偏那天来的是周和音,她身边还带着个男生,傅雨旸一打眼她,交谈中就改主意了……
邪性的是,他再去登周家门,依旧是她。
站在梁珍的屋院里,听着周和音说话,傅雨旸是头皮发麻的,他觉得该是被诅咒到了,“你信鬼神吗?”
地铁轰隆隆地前行着,车厢里,人挤得沙丁鱼般地紧密。周和音站在最最边角里,傅雨旸与她迎面而站,用身型替她隔绝周遭的嘈杂与干扰。
她纸白一样的脸,惶惶仰头来看他,“我不信。”
再一句,“你骗人。”
她比傅雨旸想象中冷静多了,事实她也一直这样,有着违背同龄人的冷静与自持。
十来站的路途,到了换乘点,周和音几乎逃也般地挣出车厢,也不管傅雨旸还跟不跟着她。
换乘后,一路往南,错离了密集人流量,车厢也松泛了下来,周和音找位置坐下来,傅雨旸去她边上坐,她也不问不看,随他去。俨然边上就是路人,彼此擦肩就会过的缝隙机缘。
漫长而赶赴的时间,这于傅雨旸是久违的。
也是今天,他才知道她每日通勤要走这么远的路。
良久,他来握她的手,想和她说点什么,或者企图她说点什么。
周和音冷冷挣开了,她依旧直视前方,幽幽低低的声音道,“不要和我说话,我妈也不肯我在公共场合大喊大叫,那是疯子的行径。”
所以,别招惹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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七站后,周和音抵达目的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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