门外的邵春芳说还差许先生一杯茶,她再去倒。门里有人细听妈妈的动静,随时要撤离的警觉。傅雨旸抱着她也由她抱着,不准她撒手,窸窣里他问她,“你要你爸陪你练什么车?”
有人闷闷地在怀里道,“就是练四个轮子的车。”周和音有驾照,没独立上过路。她得尽快时间摸熟方向盘,因为他们团队里不允许有人不会开车子。这是他们骆总下的死任务。
傅雨旸听后发笑,“所以拿你爸一人练?”
周和音没有说话,确认妈妈脚步走远了,立马小猫翻脸无情地挣开。门一开,也不管堂屋里几个人多么瞠目结舌,一溜烟跑了。
傅雨旸随后出来,面上松泛怡然。许抒诚拈两颗花生米丢到嘴里,不打趣说不过去,“你今儿个过来是提亲的?新姑爷!”
老乔:“不,恰恰相反,吃断头饭的。”
“那这么开心是几个意思?”许抒诚跨过条凳,坐下来。
“红粉骷髅,快活一时算一时。”老乔说过,中文博大精深,他唯爱快活二字。
快活是个动词。
傅雨旸走过来,掇条凳坐下,喝茶不语。抒见不懂他们的哑谜,只悄悄问傅雨旸,“是你在追人家还是人家在追你啊,大哥哥,你刚很……美强惨哎。”
抒见打出生开始,许家就和傅家来往,干妈待他们兄妹俩一直很好。抒见喊傅雨旸大哥哥也是区别自家哥哥,小妮子多少对于年长的兄长都有些倾慕或者占有欲,抒见也不例外,她一向喜欢傅雨旸,是那种直白客观的喜欢。傅雨旸饶是对他们兄妹俩时常嫌弃怨怼,但抒见分得清,大哥哥是真的待他们好。就拿抒见自己,大哥哥但凡说教她几句,她忿忿,终究还是买账的。
说实话,见傅雨旸这般和别的女生,她多少有点吃味的。这也是他从前的女友,抒见都看不惯的原因。今天其实也一样,可抒见直觉,大哥哥待周和音不同,比待情人或者恋人更多一份意味。
形容不出来的亲昵。也是外人挤不进的无间。
*
周学采的厨艺不错,他自诩不比店里的大师傅差。
周和音也最爱吃爸爸烧的酸菜鱼。她帮着爸爸把酸菜鱼和红烧刀鱼都端上桌的时候,抒见拉她一起坐下,再说一遍,我很喜欢你和Nana的视频。
堂屋的方桌,规规矩矩是可以坐八个人的。房子租给傅先生,人家也带了食盒来的,自然算人家是主,客随主便。傅先生队伍里有女孩子,正好,留小音一起坐。
周学采这才肯女儿一起坐桌。
老乔睇一眼雨旸,示意你这没名分的“哥哥”不好对付啊。起码够传统,这女孩子不上男宾桌,多少有点大男子主义。不过无妨,谁叫他摊上傅雨旸呢,他真是每一步都算好了。
老乔来前就取笑雨旸,你怕不是将来新娘子的伴娘都得替她亲自挑。
傅雨旸带抒见来就是为了名正言顺,名正言顺与她一桌,名正言顺有契机和她说话。
桌上总共五个男人,许抒诚是带了酒过来的,可是下车得急,白酒给落在车上了,他要去拿的。周学采没肯,说家里好酒也有,藏酒也有。
他有几箱封蜡藏了七八年的洋河大曲,问他们要不要尝尝。
贪酒的碰上懂行的了。酒不在贵,在于醇,越陈越香,绵软好入口。
周学采说着便要女儿去仓库里搬,一箱酒不重也不轻,周和音丁点不娇气地搬了过来,到了桌前她还打趣爸爸,“这不是你的命根子嘛,谁跟你要都不肯的呀。”
周学采不置可否,只说酒藏了就还是喝的,再藏下去,怕是要挥发掉了。“这还是你奶奶在的时候买的那几箱。”
周学采从箱子里提出一瓶,拿起子剥掉了封蜡,再擦掉了上面的尘土。旋开瓶盖,头一杯就斟给了傅雨旸,傅雨旸承情了这一杯,还的叩手礼也是晚辈礼。
酒桌上第一句寒暄便是,“傅先生是我们本地人吗?”
“不是,B城人。父母祖籍这里,但家族北上得早。”
第一杯酒,大家碰杯,一起干的。傅雨旸仰头,一饮而尽。
这房子从头到尾周学采就不主张租的,架不过妻子的软磨,才赁出去。“说是补贴家用吧,其实远不至于,就贴给女儿的,一应事务也都交给她历练了。”
“她奶奶在的时候就一味同我们强调,不要矮了女孩子的见识,也不要把她还当小孩,很多事情你要由她自己蹚。”
“是。现在的社会、家庭,早不该还有男孩如何女孩如何的短见了。一样的培养,一样的教育。”傅雨旸附和着饮下第二杯。
周和音与他对面而坐,她坐在最下手的位置,在吃一盘四色定胜糕。
周学采再言声,“冒昧请教傅先生,当初一口价要租这房子五十年,是为了什么?”
傅雨旸听清主家这一句,手里的小杯斟得太满,酒都汪出来了,他手依旧很稳,缓缓凑近唇边,一抿而尽,“因为我母亲……”
周和音不时出声喊了声,“爸爸。”
周学采寻声去望女儿,周和音夹一块粉蒸肉给爸爸。明眸善睐的人,有着最最赤忱的共情,她微微摇头朝她父亲,示意避讳人家伤心事。
一时间,席上各人各怀心思。
因着好几道热菜久不动筷子,都冷了,周学采和邵春芳拿到前楼去热。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