直到周二晚上,书云要堰桥给雨旸送回他的外套再带了点她包的大馄饨时,才得知,他不在公司,秘书说傅总有点不舒服,回酒店休息了。
书云母子又去酒店看他。
傅雨旸只说没什么事,可能换了水土又忙了些,身子没熬住。
书云歉仄,“还是那天落雨淋着了。”
“没事的。没那么娇气。”傅雨旸一面招呼他们喝茶,一面话家常的口吻,调侃书云,“你刚那口吻,和我妈一样。”
他这两天有点欠觉。频繁梦到他母亲,还有他向来没有印象的姐姐。只是糊里糊涂,时若有了个二十来岁的样貌,很陌生的俊俏模样。
书云偶然一句让人觉得,像神叨迷信,又像福灵心至。“她们托梦给你了。晓得你为他们安置好了。”
人就这样,生前百般纠葛不如意,生后也该万般放下了。
雨旸,你自己要保养好。父母也好,姐姐也好,孝道、姊妹情意尽到就好了。
他们了无牵挂,你也要过好自己。
了无牵挂?
书云走后,傅雨旸坐在客厅沙发上抽烟。一支接一支,感冒的缘故,嘴里的烟浑然没滋味。他没和书云说的是,那天他听到书云的话了,姐姐到底是个没福气的人。
他母亲梦里也这样怪他。怪他,临了,这辈子就只求过他一件事,还被他任性搁置了。
……
一个小时后,傅雨旸给许抒诚那头打电话,甫接通,他这边即刻开场白,“你帮忙跟中介那头联系一下,就说,真正买主答应见房东了。”
许抒诚那头像是刚从电梯里出来,叮地一声,“巧了,中介刚联系我,问我,你们还租不租了?”
“租。”
第4章
◎气泡水◎
学采老母亲那套旧房子有人出价五十年房租的事情,没半天就在巷子里传开了。
要说梁老师生前把这套房子归置得也确实不错,家里一陈一设一草一木不谈多有文化吧,雅致肯定是有的。
梁老师是他们巷子里有名的女先生。教了一辈子书,书法绘画钢琴都通,那时候退休在家,还有学生找上门来求补习呢。
周家对过的姜家几个子女就深受其益。也是姜家大儿媳跑来和春芳叨咕,说小音还是年纪轻,这有什么舍不得的。五十年就五十年,你管他呢。
这年头有钱的人多了去了,许多人就是迷恋老房子,尤其文保单位下的,别说几百万,几千万赁在手里头的也有的是。
姜太太她们几个在牌桌上一味地劝春芳,这种冤大头的钞票佬可是可遇不可求的。
邵春芳往堂子里扔一张东风,一边顾牌一边朝她们说,“你们还不晓得我们家那位,孝顺着呢,就老太太这套房子,还是我说得嘴皮子都破了,他才舍得肯女儿拿出来租。老的小的一个德性。”
有些人物欲就是淡。钱够花就行。他们不跟你谈什么蒸蒸日上、多多益善。周家父女都一样。邵春芳说,说得好听是老太太熏陶的,说不好听,祖孙三个拎不清。
轮到姜太太出牌,一张四绝的七万,偏邵春芳胡了。
大家都说她,该你发财的时候到了。
三圈牌打完,邵春芳回房的时候又和丈夫聊这事,周学采原先都看纸报的,最近和音给他买了平板,也给他订阅电子报。确实方便许多。
“我跟你说啊,小唐那里可还催着我们呢。你个户口本上名字排我前头的大男人倒是拿个主意啊。”
周学采依旧不同意。说这张口就是五十年的听起来邪性。又是前后屋挨着,别是那种生意人避祸来租的,毕竟租赁房产不属于查封范畴。
“老太太干干净净一辈子,我不想临了还给我们搞砸了。”周学采个孝子名声,是这条街有名的。
谁都知道他是梁老师抱养的。偏这对母子有缘,过得比那些嫡亲的家庭都有福气。
原先他们前面这栋小楼是没有的。一家四口挤在北面那三间屋里,邵春芳多方埋怨,二十年前宅基地建房审批还没那么严格,梁老师托了自己学生,才在前面这块空地皮上起了座小二楼,地方不大,但小夫妻也算有了自己独自的空间。
为这小楼,还空了不少债。全是邵春芳回娘家借的。也是那时候周学采才决心做些生意养家。
周家从前并不宽裕。也就这六七年,茶馆生意才稳定起来。算起来,他们也是穷过的。
邵春芳没有周学采念的书多,但二人算是青梅竹马一起长大的。微时同学到中年夫妻,邵春芳这个人虽然有点浅薄,但里里外外都是为了这个家。即便到了这个年纪,撒个凶巴巴的娇,周学采也还是买账的。
“你回回这样。瞻前顾后的想多少,就拿当初开茶馆来说,不是我嚷着家里没余钱,你肯下这个穷狠心。”茶馆现在的老师傅还是邵春芳从娘家挖过来的呢。
“哪里有那么多避祸的生意佬啊。真那样,人家也瞧不上我们的房子。我还不知道你,忠孝两全,哼,你就生怕你妈留给你们的有个什么好歹。”
“周学采你没有良心,你不是你妈亲生的,她还那样掏心掏肺地待你呢。把屎把尿把你拉扯大,又把你女儿拉扯大。女儿是你亲生的,更是我亲生的。你体谅你老母亲,就更该体谅我为我们小音好的心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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