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子皎抿了口,并没有尝出特别滋味。他觉得人间茶,都差不多。他还是说“好茶”。
江芙但笑不语。
等上齐了菜,江芙有些忧虑道:“我所想的不周到,点得全是辣的。您会吃不惯吗?”
太子皎对凡人的事了解了些,但并不深入。他问:“川菜不就是辣的吗?”
江芙摇头:“川菜有二十四种口味,辣只是其中一种。”
“以前云贵川的百姓贫穷,又需要下地干活。肚子往往空着。”江芙请他吃,继续道,“有人发现了辣椒这味调剂品。辣椒混合菜蒸煮煎炒,或是直接调一碗辣椒水,蘸着青菜吃。令腹内火辣,又热又饱。”
太子皎尝了一口,看向江芙。她眉间平静地舒展着,却又有股忧悒。
“没有多吃饭菜,却能让自己有吃饱的感觉。”江芙吃了口干红辣椒,没有继续说下去。
这是百姓的悲哀,是穷人的无奈。
她脑海出现一道淡淡的身影。我知道了你痛苦,理解了你的暴躁,爱吃你家乡的口味。
潜藏几十年的记忆,习惯。即使再世为人,也无法忘记。
她原以为早已忘记了,前世的母亲。她换了皮囊、骨血、身份,可是骨髓里的仍透着她的喜好。
“姑娘好像不开心,是有什么事?”太子皎问。
江芙展颜:“按理说,我是没有不开的。我应当很开心。”
“殿下赠我凌波,此恩不敢忘怀。我他日会找到相同的宝贝回报,或者殿下有事交代我,我定为殿下做到。”
太子皎艳丽的丹凤眼,满是不解:“是我送你,你不需要还。”
“不是我的东西,我不能收。”江芙把剑放到桌子上。
他凝视她:“你不信任我。”
江芙蹙眉:“殿下严重了。”她只是怕二人日后交恶,自己万一打不过他,受人要挟怎么办?
太子皎神色转冷,江芙暗暗戒备。
“吾送朋友的东西,绝不收回。无论日后如何。”太子皎见她仍是不信,又道,“若违此誓,修为断裂。”
江芙叹气:“殿下何至于如此。我如此恩怨分清,亦是为了君子之交。”
这次渡劫为她添了几分阴翳,她重生之后,其实对任何人都是有界线的。与苏瑜的婚事不成,也不单是因了修仙,以她的性格恐难彻底交心。
倒不是会防备对方,而是会给自己的心房留一个安全线。最好谁都不要越过这条线。特别是在这样一个时代。
若是夫妻一方热烈,一方如她,初时还可掩藏,时间长了就会显露,产生隔阂。
她不与苏瑜成亲,对两个人都好。
苏瑜无法接受她的真心。
她也无法给他想要得真心真心。
能让她显露热烈长久的情感,前生今世也只剩卫芷了。
太子皎道:“江姑娘,我心悦你,请信任我。”
“殿下,您自母亲去后,还有可以信任的人吗?”江芙问。
太子皎惊愕,没想到她会问这个问题。脑海浮现一个个身影,父王、兄妹、乃至黑鲲……他着实无一人可信,他也确实不敢信。
“殿下对我也不是信任。因为我不论修为还是势力都比殿下低,所以就算我背叛你,也不会造成实质损失。”江芙道。
良久,他说:“是。”
两个人的饭桌,现在唯有江芙一人。她慢慢吃菜,是久违的味道。辣得痛时,脑皮层就分泌抚慰人体的物质。
越虐越上瘾。
江芙吃完一两盘,就停下了。再美味,一个人吃,也索然无味。
她起身去准备好的水盆洗手,盆子里的水平静清澈。眉心没有痕迹。
有时想通在寻常时。
她小时没有能力吸收红珠的能力,所以它仍在。她偶尔会动摇向道之心,所以它有时神隐。
而这次渡劫时,以身抵天雷,完全吸收了红珠能力,也完全坚定了自己的道路。
所以它消失了。
她再也不是个小孩子了。她为自己的选择付出负责。
江芙从乾坤袋里,捡了块玉石付钱。
酒楼的老板亲自来送,雅间里只剩一个人。
“他有事,方才下去了。”江芙道。
下一秒,她就说了令人惊讶,不理解的事——
“请把剩下的菜打包。”
小二忙去给帮忙。老板却心里嘀咕,挺美一姑娘,穿得也很好,出手大方,怎么还要剩菜剩饭。
“一针一线,一饭一菜,当思不易。”江芙道。
老板听完,拱手道:“姑娘是个有心人。”也是个奇怪的人。穿绫罗绸缎的,不是养蚕纺织的人;吃四菜一汤的,不是辛勤耕作的农人。
她既贵又富,竟然会理解底下的人苦痛与无力。
因为玉石质地很好,老板又赠她食盒。
江芙会用玉石付钱,并非是因有钱肆意。她临走时对老板道:“冬天苦寒,若是无钱人倒在酒楼前,请用我玉石剩下的钱送他些吃的。”
老板一愣,还真是个活菩萨?他当下不知说什么好,只是点头。
江芙走了,若是老板没有照做,玉石就会飞走。
很多事情往往在一念之间。
雪下得越发大了。江芙走到乡间的小路上了。
忽听得前方的树林里传来呼救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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