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意思是,我们毕竟有‘前情’,不适合——”
“哦,你刚刚还说人和人之间关系并非单一,怎么你其实就是那种人?”
简觅夏默了默,说:“路温纶,我早就不那样了。小时候我恨爸爸出轨,可后来姨妈也这么做了,我才开始理解,哦,这不是旁人来讲道不道德的问题,而在于其中人的感受。除了他们自己,没有人有资格评判。假如我交男朋友,我也不会问他这些无聊问题,不会干涉他和别人交往,没有女性朋友的男人很可怕的,对吧。就像偶像剧里男的不让女的穿什么衣服,把这种当甜蜜情节会让人非常恶心。我不属于谁,也不会想控制谁、占有谁,我已经走出青春期了。我现在是这样的,别人不一定。昨晚我给你打电话,是乔伊接的,看到她就让我想起从前的自己,好像我站在了从前我讨厌的位置上。”
“所以那次听爵士的时候你就问我。”路温纶从裤兜摸出烟盒,想起来室内禁烟忍着没动。
“我知道你们是朋友,可是路温纶,乔伊喜欢你。我能感觉到她很喜欢你,你不会不知道。你放任和她相处……”
路温纶再次打断简觅夏的猜想,“我拒绝过很多次,这次也只是帮她背了点东西回来。我不可能无视她,我跟她爸爸一起做事……路氏有人一直拿这件事指摘我和我妈,你真的不知道我为了什么吗?”
简觅夏愣怔片刻,冷声说:“既然不想受制于人,就不要做能力范围外的事。”
路温纶怒道:“我他妈,简觅夏你真行。”
简觅夏别过脸去。
路温纶缓了缓,压抑怒气道:“对,也不多乔伊一个,我身边都是这样的人,我从小受到的就是这样的教育,一点动静就可能引发大问题,我不能给我妈和爷爷惹麻烦。”
“我看你也没少得罪人,高中的时候把别人逼得转学,那么是看人下碟吗?”
“你讲不讲道理!”
简觅夏忽地起身,椅子划出的声音淹没在喧嚣里,周围的人却是看了过来。
“我跟你没道理可讲!”她低头疾步往外走。
经过前台她让店员埋单,路温纶追过来拿手机当在前面。简觅夏看也不看便走出去。
傅禹站在商场户外露台阑干旁讲电话,看见她和路温纶的身影,出声喊他们,却是无人理会。傅禹跟电话那边讲“抱歉”,忙跟着乘下扶梯。
简觅夏两步并做一步冲下扶梯,刚落地,胳膊就被路温纶拽住了。
“简觅夏,你能不能有一次听我说话……”路温纶心绪不定,微喘气。
简觅夏眉眼皱在一起,使劲挣脱。可路温纶力气太大了,箍住她乱摆的手,将她整个人按在怀里。他们双双跌依在扶梯背后的墙面上。
“你滚开!”简觅夏咬牙切齿。
“你是不是觉得老子人傻钱多,啊,简觅夏,”路温纶紧紧盯住她,仿佛要穿透她灵魂。
“你自己答应的,现在来跟我说——”
男人的气息蓦地袭来,根本不是亲吻,他撕咬她,好像她满口胡言触怒天神。他报复她,以飨沉沦人间的苦楚。
简觅夏左右偏头躲不过,抬膝盖也被他别开。
“纶!”傅禹不得不上手握住路温纶肩膀。
“发生了什么事?都冷静一点。”
路温纶稍稍起身,一只手还握着简觅夏手腕。
“我他妈忘不了,”路温纶抬手往旁指,“今天当着大禹的面,我告诉你简觅夏,我就是忘不了。”
简觅夏怯怯抬眼,不知是满腹委屈还是别的什么,她用尽力气嚷道:“干我屁事!我们早都分手了,怎样分手的你不清楚吗?”
“你们俩……”傅禹为难道,“我说,要扯皮找个安静的地方行吗。”他四下扫了眼,见有人拿起手机,走去让人去别录了。
“你想上头条,我不想出道。”简觅夏一把甩开路温纶,迎头往路边拦的士。
路温纶上前两步,没有再跟。他看着简觅夏钻进车,消失。
傅禹过来问到底怎么回事,又说他先上去结账,路温纶这才回话,已经结了。
*
的士驶拢弄堂口,简觅夏走到家楼下,望见屋子里亮着灯,徘徊片刻离开了。
给童冉打电话,对方在KTV,问什么事,简觅夏说没事。接着发微信问梁幼初在不在家,没得到回复,梁幼初女朋友也是。
简觅夏在街上晃荡,恍然才觉城市偌大,自己竟无处可去。
一个小时后,简觅夏接到梁幼初电话,那边说女朋友家里逼她相亲,好几次了,这次她跟父母坦白出柜,没想到父母关她禁闭。
女孩看着文静,其实性子格外烈。父母说她还小,跟着坏朋友误入歧途了,她扬言报警,和父母争抢手机,要死要活。
什么家家有本难念的经,分明是各有破事。简觅夏收拢个人情绪,和梁幼初一起去女朋友家,计划在发生不可挽回的事情之前将人救出来。
简觅夏想起小时候读的童话书,豌豆公主,莴苣姑娘,海的女儿……男孩玩恐龙,奥特曼,开赛车飞机模型,女孩一应芭比娃娃,水钻皇冠和蓬蓬裙,童话憧憬深埋神经中枢,长大后再看竟是血腥寓言。
简觅夏喜欢童话,最喜欢格林童话。不知道妈妈从哪里来的旧版,硬壳封皮褪了色,三只眼,六只天鹅,纺锤、梭子和缝针,女孩要善良,要拯救家族,要一身才干等待被皇室迎娶。简觅夏不懂这些,反而感觉到残酷的美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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