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哐当”,黎彦谦手边的茶盏因他未拿稳摔落在地,茶盏的碎片四散,甚至有一片落到了叶世集的鞋面之上,叶世集也不在意,就等着黎彦谦的回应。
黎彦谦强行镇定下来,找回了自己的声音道:“天地之广,偶有长相相似之人不足为奇。”
叶世集悠闲地喝着茶,笑道:“老夫的故人与令妹只五六分相似,故人的侄女倒是跟令妹倒有九成像了,十多年前那个九成相像的小姑娘要是长大了,跟令妹的年纪差不多大,更有意思的是那个小姑娘也叫文漪,世间竟是有如此巧合之事,老夫也是闻所未闻,见所未见的。”
对上叶世集的意味深长的笑,黎彦谦手脚发凉,他尽全力瞒着的事情,还是被人发现了,不过是姑娘家之间的来往,谁能料想到会让身为兵部尚书的叶世集给注意到,黎彦谦更不知道叶世集曾经还跟韩家有过来往。
不,冷静下来,叶世集是自己一个人上门来的,身边也没带着官兵,说明此事很可能有回旋的余地。
黎彦谦故作镇定道:“叶大人,这确实是巧合,不知大人要如何才能相信?”
“以贤侄的人品,老夫自然是信你说的话的,老夫今日前来,不是为了令妹,而是有其他要事想要和贤侄相商。”
狐狸尾巴终于漏出来了,黎彦谦清楚叶世集是想以她妹妹的身世为要挟,要求他办事的,他思索了片刻,决意先听听是什么条件。
“叶大人不妨直言,在晚辈能力范围之内,一定相助。”
叶世集点头,说明了来意:“实不相瞒,老夫是受人之托的,安南侯跟老夫有些交情,如今他跟贤侄之间有误会,便委托老夫上门说和,都是为朝廷办事,还望贤侄念在同僚之情,不要跟安南侯计较才是。”
然后叶世集担心黎彦谦不放心,又补充了一句:“贤侄放心,令妹之事只是巧合,老夫未曾跟任何人提起过。”
叶世集话语间给足了黎彦谦面子,但是黎彦谦却听得怒火中烧,“安州数万人的生计,安陆县千余口冤魂,被大人一句误会给打发了,我倒想问问,成千上万的人命,是大人你托得起的吗?”
叶世集无一丝动摇,尸山血海都见过了,他还会在乎这个?他劝说黎彦谦:“人死已然不能复生,安南侯既然已经知错,又何必再添杀伐,再说了,哪有天灾不死人的。”
“天灾还是人祸,大人心里没有数吗?知错不是口头上的敷衍之词,受罚才能洗罪,才是知错,御史台弹劾安南侯不是添杀伐,是正我朝之法,警告宵小,慰藉亡者之灵,此事御史台绝不让步。”
“哪怕赔上你的妹妹?”叶世集不跟黎彦谦争辩,两难之选,总要给人一点时间的,“贤侄不必忙着决定,老夫给你三天时间,你好好想一想,希望你不会让老夫失望。”
叶世集走后,黎彦谦踉跄地跌回椅子上,脸色一片惨白。
*
怀瑾阁,黎彦谦和苏溪亭邀请宴烽来此一聚。
黎彦谦面色沉重,苏溪亭更是黑着脸,宴烽明知他们此时的境遇,装作不知道,疑惑问道:“二位这是怎么了,如此凝重,可是发生了什么?”
黎彦谦便将跟叶世集见面一事详细地告诉了宴烽。
他在叶世集走后不久,就急匆匆地找了苏溪亭,事情已然败露,黎彦谦的本意是让苏溪亭带着黎文漪逃走,走得远远地,最好是跑到其他国家去,隐姓埋名,安然度过余生,而他自己则是为了安州的百姓,跟安南侯死斗到底。
然而苏溪亭不愿意,他说他有非常重要的事情不能离开沣京,而且他认为以阿漪的性格,绝对不会放着兄长不管,自己远走他乡的。
黎彦谦跟苏溪亭争执良久,最后苏溪亭说此事只能找宴烽了,因为宴烽跟兵部尚书交情不一般,可能有回旋的余地。
宴烽听完黎彦谦的话,一脸为难:“我与叶大人的确有交情不浅,我若因为和黎兄的交情,坏了叶大人的事,他岂不是对你我都有怨气了,再者就算我这次劝止了叶大人,下一回他又故技重施,黎兄又该怎么办,总不能一直置黎小姐于危险之中吧。”
苏溪亭紧握双拳,手指嵌进掌心,掌心的刺痛让他狠下决心,仇未报他走不了,他更不能用阿漪的性命做赌,只要,只要她活的好,过去和痛苦他一人背负,她过得幸福比什么都重要,比他的命都重要。
“宴大人的意思是?”苏溪亭明知宴烽的意图,却不得不配合他。
宴烽心里暗笑一声,面上却不显,“我毕竟曾经救过叶大人一命,有救命之恩在,他怎么也不会害我的家人,所以黎兄,恕我斗胆,请将黎小姐嫁给我,我向你保证,就算上天说她今年不适合谈婚论嫁,我也会与天为敌,护她永世周全的。”
黎彦谦阖上眼,将满眼的怒气挡下,不让愤怒外泄,坏了大事,再睁眼时,已经敛去了大半的怒气,“我要阿漪的身世永不泄露,你能做到吗?”
“自然可以,我若做不到,随时恭候二位上门来教训我。”能不能教训得到,就看他们二位的本事了。
“好,我同意你跟阿漪的亲事了,叶世集那边你去处理,宴烽,希望你不要让我失望。”
黎彦谦说完,甩袖离开,着实被气得不轻。
留下的苏溪亭趁着宴烽不注意,提起一拳揍在了宴烽的俊脸之上,若不是突然冲出来的徐漠,宴烽还得被苏溪亭多揍几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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