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牧川连忙道:“愿意愿意,你说就是!”
“我本是怜妃娘娘母家家仆之子,主子连夜搬走,只留了我爹跟我两人守在长安,我头一次见到殿下,便是在我爹去世那天。”
“那天下了很大的雨,我买不起棺材,便用几张草席将我爹裹了,就当是埋了,可殿下什么都没说,带着我去了后山,用我爹种地的镐,一点一点挖好了坟。”
“我什么都不懂,就看着殿下一个人挖,殿下当时也只有十岁,坟挖好时,殿下浑身都湿透了,手也见了血。”
“从那之后,我便一直跟在殿下身边,殿下吃什么,我就吃什么,殿下穿什么,我也穿什么,他每走一步都格外艰难,却仍旧在小心谨慎的走下去。”
“萧二郎,我跟您讲这件事,只是想告诉您,殿下并非无心之人,送您的鸳鸯佩是真的,心疼您受伤是真的,豁出命去救您也是真的,甚至益州那次,为了拖延时间,殿下安插在李玚身边的棋子也被折磨致死,殿下只是不愿将这些说给您听罢了。”
萧牧川听得眉头紧蹙,他竟不知道还有这样一回事,仔细一想,他死里逃生那次,是听说李晏欢府上办了丧事的,可转头便忘了问,上回李晏欢去别院时,也同他提过一次那人的名字。
他连忙问道:“可是叫青金?”
丰年点点头,“殿下得知李玚要派人截杀您同崔大人,青金传回口信,问要不要救,殿下选了救您,就算是放弃了青金。”
突然知道这样的真相,萧牧川懊悔不已,连连后退几步跌坐在椅子上。
他使劲闭上眼睛,试着将自己放在李晏欢的位置上。
若青金是云升,若被截杀的是李晏欢,他竟无法做出抉择。
或者若是李晏欢被关在监房,只要推丰年出去顶罪便可以救李晏欢甚至整个李家……
丰年说的没错,李晏欢每走一步都如此艰难。
“原是我无理取闹,给他添了许多麻烦。”
“殿下这些年很苦,但萧二郎来后,我常见殿下笑。”
萧牧川还在愣神,丰年默默退下。
不知愣神楞了多久,他听见门口的声音,“二郎。”
萧牧川抬头,李晏欢站在明暗交杂处,他看不清李晏欢的表情。
“晏欢往后别瞒我,瞒来瞒去,我就误解了。”
“好。”李晏欢应下。
萧牧川走过去,双臂环住李晏欢的腰身,将头贴在他的胸前,闷闷不乐的样子。
“我不在的时候,宫中是否安稳?”
李晏欢实话实说:“不太安稳,李珮似乎要有动作了,我们要走在他前面才行。”
他就着这样的姿势收紧胳膊,将萧牧川拥得更深。
“快则初一,迟则十五。”
“好。”萧牧川语气中是前所未有的坚定,“我便替晏欢,清一清前头的路。”
大年初一,太子李珮携家眷入宫拜岁,不经意间掉出一只明黄荷包,又不巧被萧牧川捡到了手里。
荷包里放了一块佛牌,上书:内政修明,武景之治八个字。
李珮尚不知大难临头,声称是亲自去明光寺求当世活佛所写,意在朝贺。
哪知明帝看过勃然大怒,当即将佛牌丢到李珮脸上。
李珮心惧,不知自己又犯了何事,立马朝崇陵看去,却得了崇陵一个冷漠的眼神。
“你存了什么心思?武景之治?是要朕效仿武帝让位景帝,立时退位给你吗!”明帝的话掷地有声,一句句砸在李珮身上。
李珮俯下身子,脑子里百转千回愣是想不起武帝跟景帝是谁。
“你这是嫌朕活的太久了,挡了你的路?”
明帝一摔茶盏,立马有人上前来。
“太子这几天,便在东宫好好反省反省。”
“父亲!父亲!我没有啊!这佛牌是别人给我的,我真的不知道——”李珮解释着,可明帝心里最是忌讳这些,哪里容他多说一句。
萧牧川同李晏欢就站在一旁看好戏,收回目光的时候,不巧同对面的崇陵对视了一眼,他心里揣着云升的恨,恨不得一刀捅上去,替云升报仇。
出宫后,萧牧川心里还憋了一口气,关门时不好好关,直接摔上。
李晏欢安抚道:““二郎莫急,就快了。”
萧牧川咬牙切齿,“我急的很!今天这个佛牌只是我送李珮的小礼,后头还有份大礼等着李珮跟崇陵。”
没过几日,太子外府起火,萧牧川同萧家军恰好路过,扑灭大火后,当着禁兵跟萧家军的面,萧牧川在李珮房中捡到烧了一半的明黄龙袍跟一本包裹严实的《天命策》。
龙袍哪里是太子穿得起的?《天命策》上也不该有李珮的名字。
而李珮还没明白那佛牌错在哪,便被直接下狱。
“崇陵。”年迈的明帝粗喘几口气,目光矍铄盯着底下的崇陵。
“我以为,你会是最忠心耿耿那个,没想到你也在给自己找退路了,从前罗贵妃跟我说,你跟老二终将噬主,我不信,便将老二关了一阵子。”他说罢摇摇头,似是感叹似是失望,“崇陵,你该明白,忠臣不事二主。”
崇陵脸色不变,像往常一般直视明帝的双眼,“圣上,崇陵从来没有二心。”
殿内寂静一片,多余的话崇陵不说,因为他知道,在生性多疑的明帝跟前,只有心虚之人才会不断解释自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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