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午魏丞禹在考试,下午说要和同班同学复习,我便和他在食堂吃了顿中饭,然后跟着他去了教学楼的空教室。他们聚在一起讨论,我坐在旁边旁听和发呆。
与其说是讨论,不如说是其中一个指导其他所有。教的同学我也认识,就是那位头发很长的女生,她教得很好,讲得言简意赅,其他几个围坐着听的男生女生,包括魏丞禹都频频点头。等讲完他们手里的几张卷子,魏丞禹和另一个女生又追问了几个问题,她思考以后再耐心地作答。
等他们讨论完,已经是傍晚。我和魏丞禹去拿了大家点的外卖,其他人把课桌椅拼成长条一起吃肯德基。长发的女生叫杨梦欢,其他女生喊她“欢欢”,递给她她点的汉堡和饮料,她则手里拿着一个纸盒,看上面的标签问:“劲脆鸡腿堡,谁的?”另一个男生举手:“我的我的。”
魏丞禹拿来我们两个的,我坐在他旁边一起吃饭。有人说好热,去开了冷空调。透过教室的窗户可以看到外面的主干道,临近夏至,白昼很长,这个点还可以清楚看到路上的行人,有人骑自行车路过。
那个点了劲脆鸡腿堡的男生一边吃一边含糊说:“我问过学长学姐了,明天那门课,李秋华从来不拉任何人,不及格就是不及格……据说每年都会有三成的人挂科要重修。”
短发的女生说:“哎呀,尽人事,听天命,我只要及格就很满意了。”
另一个男生反驳:“什么啊,挂科重修也就算了,主要这门课还在大一下……分流的时候还要看这个的绩点,学分高,权重也高,刚及格的话绩点才1.0,那不是严重拉低平均绩点吗……”魏丞禹跟着点点头。
杨梦欢说:“老师给了题型,刚刚我们也把以往几年的卷子都分析过了,我觉得万变不离其宗,其实也差不多吧,毕竟知识点就那些。”
他们又开始说自己想去的分流专业,魏丞禹讲自己想去实操性强的专业,杨梦欢建议:“那你可以考虑电气工程自动化之类。”他说自己确实有这个想法,就是往年划的排名都很高。杨梦欢笑了:“我也想选这个,说不定以后还是同班同学。”
我插不上话,用吸管喝雪顶咖啡,桌子下拿大腿去撞魏丞禹的大腿,他转过头看我,小声问:“怎么了?”
我坐得离他更近一点:“你今天晚上要在宿舍好好复习吗?”
魏丞禹说:“是啊,最后一门,挂科率还最高。幸好明天考完就结束了。想去哪里玩?”
但明天就是要给陈敏博消息的截止日期。
大家吃完就散了,我和他两个人慢慢地走到了宿舍楼底下。魏丞禹抬手捏了下我的脸:“上去吧,拜拜,明天见。”
我说:“明天见,好好复习。”
回到宿舍,洗完澡,我走到阳台吹风。天微微暗下,从七楼俯瞰,可以看到草丛里隐隐约约蹲着的猫咪,有学生背着书包在旁边蹲下来。车棚里有一辆自行车倒了,突兀地明显。对面楼底的自习室刚开始亮灯,两个宿管阿姨在垃圾桶旁站着聊天。
我带着侥幸心理盘算,虽然不知道陈敏博他们为什么知道我的父亲是谁,不过既然都能查到开房记录,这点可能也并不难。但他们目前要挟我的筹码也就是如果我不同意分手,或许要把那份文件给我的父母看。这多少有一点不体面,但我可以承受这种后果。
先等明天魏丞禹考完试,等陈敏博的反制措施,等爸妈得知我是同性恋的反应。见招拆招,或许他们也不会在意自己儿子是个同性恋。那之后可以再商讨如何尝试说服魏丞禹的父亲。或者说,即使不说服也可以,他的意见就没有那么重要了。
我站在阳台把头发吹干,还有半个小时宿舍区就要熄灯了。魏丞禹在干什么呢?肯定在复习,专业分流也很重要。
我换掉睡衣,跑到他的宿舍楼底下,给他打电话:“在做什么啊?”
“啊?”魏丞禹答,“刚洗完澡,最后看两眼,等会熄灯就睡了。”
“你下来吧。”我说,“我在楼下等你。”
“怎么了?”他问,“有事找我?”
我顿了顿:“我们去宾馆住吧。”
“今天?这么突然?”魏丞禹很意外,和我商量,“明天再说吧?等考完再说。”
我拒绝:“不要,你现在就下来。”
过了会他一脸毛躁地从楼梯口出现,不太明白我为什么要这么折腾他。我拽住他的手往校门外跑,临近熄灯路上已经没有人了,保安看到我们高声喊:“还出去干什么,马上进不来了!”我当没有听见。
我们在学校旁边的宾馆开了一个双人房,进屋我转过身抱住他,魏丞禹拍拍我的屁股,了然道:“憋不住了?”
我摇摇头,他把我抱起来走过去放到床上:“我去看看……”
我说:“不想做,就睡觉。”他有点疑惑,但还是把大灯关了,开好台灯讲:“那你先睡,我再看看手机里存的公式。”
我掀开被子把自己裹好。过了不知多久身后台灯熄灭了,魏丞禹也掀被子躺进来。我翻身钻到他怀里,用嘴唇寻找他的嘴唇,他回应了一下,然后拍拍我,声音掺了点倦意:“还没睡?快点睡吧。”我就不动了。
魏丞禹入睡很快,过了会呼吸声就变得平稳了。我等眼睛逐渐适应黑暗,扬起头看他。即使很近,五官轮廓也很模糊,像隔了一泓黑色的潮水。因为睡着了,手臂只松松搭在我身上。我又往他怀里钻了钻,听他的心跳,听见凌晨走廊有人大醉而归,脚步点地如探戈,隔壁的门“砰”地开合。魏丞禹好像被吵到了,在梦中翻了个身,把后背留给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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