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把香草拿铁递给我,小声说:“好热啊。”
我拽拽他脖子上系好的围巾:“为什么要在空调房戴围巾。”
刘雨浓看了拍的片子,对自己的运镜、光影和演员的造型都不太满意。于是魏丞禹终于顺势妥协,把外套、围巾、眼镜统统摘掉了。
一番折腾,结束的时候已经四点了,罗秦雨走的时候背上包问我:“你这周末还是回家?”我点点头,他就朝我招招手:“拜拜,元旦快乐。”
等两个人走远了,魏丞禹才在我耳边小声说:“他要是知道我们回一个家不得崩溃了。”这几周的双休日,如果我们两个人都没有事的话就往家里跑,闷整整两天再回学校。蒋阿姨有时候在,有时候做完饭就出门了。可能她也会疑惑为什么魏丞禹这么频繁地来——而且有客房也不住,每次都两个人挤一间卧室。但是她又好像挺喜欢他的,住一间也可以减少清洁整理的工作量,所以也从来没真的开口说过什么。
我如往常站在路边,等魏丞禹把车开到路口,跑过去开门坐上副驾驶,有种偷情的错觉。一路上街景充满冬日的萧瑟,路过商场门口,广场尽是还没撤走的圣诞节装饰。
已经是12月最后一个双休日,两天以后就是魏丞禹的生日了。
虽然他没有提这件事,但我早已有所准备,在网上使用了搜索引擎,咨询了热心市民李旭洋,又在宿舍里问了问黄弋和罗秦雨的意见,订了双鞋做生日礼物,现在已经在衣柜里藏好了。唯独餐厅还没敲定,本人虽然是rich man,但没怎么吃过上档次的餐厅,准备今明两天旁敲侧击一下寿星的意见再定。
车开进小区,正在停车的时候,魏丞禹夹在控制台的手机突然响了。我凑近看了看屏幕:“有电话,刘宇蓉打的。”
“哦哦,是我妈。”魏丞禹忙着看后视镜打方向盘,“帮我按下接听,开外放吧。”
我按照魏总的要求办好事,本以为接通以后电话那头会传来成熟的女声,谁料几秒以后:“喂?”奶声奶气的。
“喂?”因为不能凑上去,魏丞禹的声音很大,“多多啊?”
“哥哥。”电话那头说,“你下课了吗?”
“下课了啊。”魏丞禹笑着问,“打电话干什么?”
“哦。”多多顿了顿,好像旁边有大人在说话,“妈妈让我问你,你今年生日想吃什么蛋糕?”
我听到以后,忽地想起来,魏丞禹上次说过,每次生日都会去他妈妈那吃饭,是我忘记了。
“……吃什么蛋糕?”魏丞禹重复了一遍问题,“今年你想吃什么蛋糕,栗子还是草莓?”
“如果是我的话,还是吃栗子蛋糕吧。”多多说。
“真巧。”魏丞禹道,“我也想吃栗子蛋糕,那告诉妈妈买栗子蛋糕吧。”
“好的,哥哥再见。”多多说完,立刻把电话干脆地挂了。
结束通话,魏丞禹正好把车停好,熄火,边开车门边和我说:“走吧。”
我跟在他身后,想了想:“那我明天给你过生日好不好?”
他看我掏钥匙开门,问:“为什么?你1号那天有事?”
“不是。”打开门,蒋阿姨好像不在,拖鞋在玄关,客厅空荡荡地安静,“那不是你1号要和家里人吃饭吗,我就帮你提前庆祝掉。”
“你和我一起去吃饭啊。”他跟在我身后,说,“冯叔做饭还可以,你喜欢吃栗子蛋糕吗?”
“我也去?”我一愣,回头看了他一眼,“不太好吧。”
“怎么不好?”
“你之前请过同学去吃饭吗?”我犹豫着说,“我这样去,那不是很突兀……”
“突兀什么?别告诉我,你的理由是怕他们发现。”
我接不上话,想要上楼,后面没有脚步声,回头看,魏丞禹站在玄关,连鞋都没有换。
才五点多太阳已经落山,站在没有开灯的客厅,竟有些看不清他的神情,只知道他站在那里,一只手扶着门框:“就算让他们知道了,又会怎么样?我妈从来不干涉我的任何决定。”
他说:“我知道你怕同学知道以后会有风言风语,在学校里我连和你肢体接触都很克制。但是为什么家里人也不行?”又好像气笑了,“而且吃顿饭又怎么了,我会当众强吻你?”
“岑筱。”很久没听到他喊我大名了。
“你是不是从来没想过要公开。”魏丞禹说,“你是不是到现在,从来也没有告诉过一个人你和我谈恋爱了。”言语根本没什么起伏,好像只是在陈述一个事实。
我张口结舌,因为他说中了,即使当时对着Cindy,我也只是说了自己谈恋爱了。
我从来没有和人说过,岑筱是和魏丞禹谈恋爱了。
我站在暗处看着他,像被钉住,既不敢动,也不知道该怎么动。我当然想过,恨不能在他脖子上挂木牌,写上“岑筱所有物”。想告诉所有人,想告诉家人、朋友、同学……想炫耀,想被人羡慕,想收到祝福,想天长地久。但是万一呢?万一他们接受不了,不同意我们在一起,要拆散,要反对呢?
客厅很安静,连钟摆的声音都没有。我看到他站在那里,就站在玄关,手离门把手那么近,会不会掉头就走了。他肯定生气了,可是他平时如果生气了语气总是毛毛躁躁的。今天没有,他好像很冷静、很克制。他是不是真的对我失望了。那也情有可原,毕竟我多少次下定决心要勇敢自信一点,每次真的遇到抉择和问题总是赶紧绕着走。江山难改,本性难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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