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将手臂递过去,见浮白没反对,便将血液喂进她嘴中。片刻后,浮白身上泛红的肌肤渐渐褪去了骇人之色,就连溃烂的地方颜色也浅淡了许多。
怀枝看了他一眼,小声道:“多谢居士。”
鹤归微微一笑。
回身时,关不渡正在看他,虽然蒙着一层白纱,鹤归却确定这人视线是落在自己身上的。他不自在得“咳”了一声,就听关不渡道:“我刚才跟王敬书打的时候,分神看了眼居士,隐约可见你体内有游走的真气,只不过似乎有另一股力量在抑制它。”
“楼主好眼力。”鹤归低头将自己的伤口裹上,平静得像在说今日天气真好,“真气虽在,用他的人却死了。”
“这话说的有趣。”关不渡笑了下,“这样吧,我们再做一个交易如何?你告诉我你来天台峰的目的,我就告诉你一个世人不知道的秘密。”
鹤归不为所动:“秘密知道多了不是好事,我不是楼主,没那么大本事。”
关不渡:“这个秘密也许和你此次的目的有关。”
鹤归动作一滞。
关不渡这话什么意思?
他难道也对师父曾出现在九华山附近有所耳闻?数十年前,他被霍元洲救下,醒来后距离灭门之案已是两月有余。后来无论他如何打听,得来的仍是归元派尽数死去的消息。
他出洞庭,赴九华,抱着那一丁点微茫的希望,想要再见师父一面……
江湖之大,上至碧落,下至九泉,他还能再见到吗?
可是,如果关不渡真的知道师父的下落呢?
鹤归开口:“我……”
下一刻,似乎有人在他脑中敲醒了警钟。关不渡这人城府极深,所有的心思都埋在那张笑意盈盈的表皮之下,他鹤归向谁妥协都不能向他。
于是他收整心情,抬首道:“不了,楼主还是拿着这个秘密去和其他人交易吧。”
关不渡“啧”了一声,似是觉得有些可惜。他倒也不强求,自己催动着轮椅下山去了。
此番事罢,鹤归也没了再探查的心情。他与关不渡分开后,便各自回了住所。
这几日朱弗从未出现在众人面前,说是要查清朱夫人的死因,却仿佛只是寻了一个由头,将宴会上的宾客拘在天台峰。
鹤归回去后觉得事情有些不妥,况且那星落风的尸体还未收敛,要等峰内之人发现不知还要多久。
王敬书又是一个危险人物,若他一直处于被动,不是一个好兆头。
思至此,鹤归打算主动去找朱弗,就算没办法问师父的事,也能试探一下朱弗的态度。
双石峰离天台峰并不远,不用轻功半个时辰也能到。鹤归脚程挺快,到主院时,还未到晌午。
主院院外冷清,只零星站着一些侍者。还有一些观望的宾客,似乎是想和朱弗见上一面。
鹤归到时,正好和一个人迎面撞上,他拱手赔礼后,打算越过这人离去,却见他脚步一横,用刀拦住了鹤归的去路。
鹤归蹙眉看去,惊讶地发现是之前那个用刀的青年,碎星舫的段仪。
这人不久前刚和王敬书打了一架,现下不会也想和他切磋吧?
只见段仪将刀鞘挂在手臂上,上下打量了他两眼,道:“你是鹤归吧?”
?!
他有什么地方暴露了吗?
鹤归仓皇间摸了两把脸,脸上的人皮面具完好无损,身上也并未有任何可证身份的物件。他顷刻间慌乱后,又迅速平静下来。
“少侠认错人了吧。”
却听段仪道:“鹤归的身份那么让你不齿吗?还是说,当年归元派灭门真的与你有关?”
鹤归蹙眉道:“少侠何意?”
段仪冷笑一声:“你骗得过与你不熟的人,却骗不过我。鹤归,你可还记得你十五岁那年的折梅宴?”
折梅宴,也叫江湖大比。每三年一场,在华山举办。十五岁那年,也是他用“天地不仁”剑法连败数百人的成名之战。
鹤归不太愿意回想起太久远的过去,因为那些历历在目的记忆,每一缕都能让他想起他师父的面孔。
段仪说:“那一年我刚入世,第一场就惨败在你剑下。折梅宴后,我回师门苦练刀法,为的就是与你再约一战,哪知后来就得知归元派灭门的消息。鹤归,我原以为你死了,可我却也没想到,你虽没死,可与死了也没甚两样。”
鹤归不答,只道:“我师出洞庭和光……”
“你就不想为你师门报仇吗?”段仪恨声道,“你不想将那魔门屠戮殆尽,就跟当年他们对归元派那样吗?如今你苟延残喘,还哪有半分当年少年天才的模样?!”
段仪句句诛心,字字泣血,仿佛自己已化身鹤归,恨不得一刀斩尽世间宵小,挽救所有危难。
鹤归缓缓闭眼,片刻后,蓦然睁开。
段仪被他眼中的冷意吓得后退了几步,听到那人一字一顿得说:“我不是鹤归,鹤归已经死了。你听明白了吗?”
段仪怔住。
鹤归靠近一步,不知用了什么办法,在段仪未反应过来时将匕首抵在段仪的脖子上,轻声问道:“你听明白了吗?”
段仪:“明、明白。”
眼前这人虽然毫无内力,可就是无端让人忍不住惧怕。也许知晓这人就是鹤归的缘故,段仪回想起数十年前的剑意,至今还有些骇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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