见李殷宁的手遮着纸面,脸色煞白,任素已经有些奇怪了,凑过去问道:“宁宁,怎么了?写完了吗?”
李殷宁勉强扯出来一个笑容,但眼底流露出来的惊慌和阴狠使她的表情看上去特别不自然。
她心一横,避开任素的手,将纸拿了起来,起身笑着说:“快写完了,但是这上面还有一处看不明白,我得问一下。”
李殷宁说着,拿着那张问卷走到了林雪旷和谢闻渊的身边,作势去指:“就是这里——”
说话的同时,她脚边的影子突地一闪,竟然像活了似的从地上“爬”了起来,原本握在手中的钢笔仿佛变成了一柄尖刀,高高举起,向着谢闻渊的胸口用力扎下。
而李殷宁的表情依旧是笑意盈盈,礼貌乖巧。
然而那道影子根本没有来得及接触到谢闻渊,就像被什么东西凭空击中了那样转眼溃散。
李殷宁感到胸口仿若重拳一击,差点吐出血来,谢闻渊却是一脸的若无其事,看着她手里的问卷,问道:“你说是哪里有问题?”
他虽然在一个位置上点了点,问道:“这里?”
没想到对方如此轻松地就化解了自己的攻击,而她被困在这具身体里,怨力又大打折扣,李殷宁额角渗出细汗,一时慌乱不知所措,只能暂时顺着谢闻渊的示意看去。
这样一看,她赫然发现,面前的纸面竟然像是水一样波动起来,一圈圈的涟漪逐渐向外荡开,那上面的颜色逐渐变得清透,清透到可以倒映出自己现在的模样。
——面容苍老,披头散发,一脸的狼狈和憔悴,脖子上还有一道紫黑色的勒痕。
这是她,这是她真实的模样。
伪装者身上的画皮被猛然揭下,那场关于美好人生的梦碎了,李殷宁……不,应该说是王言佳那一瞬间的羞恼与愤怒无以言表,猛然将自己的笔朝着谢闻渊砸去,尖叫道:“你混蛋——啊!!”
任素的双手猛然握紧,目光中没有惊讶和害怕,只是紧张地盯在李殷宁身上,几乎忘记言语。
谢闻渊轻轻将头一偏,那支笔砸在了地上,骨碌碌地滚出去,他漆黑的眸子仿佛两池看不见底的深潭,冷漠地倒映出王言佳扭曲的脸。
王言佳恨的要命,这时,林雪旷却站起身来,说道:“现在差不多了。”
谢闻渊道:“嗯。”
林雪旷将目光转向王言佳,说:“你没有遵守约定。”
他这句话如同当头棒喝,将王言佳惊醒过来,顿时全身发凉。
她能够取代李殷宁的条件,就是需要成为一个学习优秀,孝顺懂事的孩子,如果做不到这一点,那么魂魄和身体的粘合力就会减弱。
之前由于李殷宁的残存意识控制,王言佳面对李向强的时候也曾有过几次短暂的失态,但当时李殷宁的魂魄还没找到,她及时补救,并未造成严重的后果,但这一回可就不一样了。
王言佳倒退两步,忽然转身就跑,林雪旷冲着她屈指弹出一张黄符,随即放出李殷宁的魂魄,在她后背上推了一下,轻声道:“去。”
王言佳只觉得耳畔传来一声如同来自于天外的轰鸣,然后身体仿佛轻飘飘地飞了起来。
她下意识地转头一看,发现“李殷宁”躺在地上,然后慢慢坐起身,揉了揉眼睛。
——自己,已经离体而出。
完了,这下算是什么都完了,她好不容易才得到的全新而美好的人生,那具鲜活美丽的躯体,全部都不能再属于她了!
王言佳恨的全身发抖,却见谢闻渊转过身来,向着自己勾了勾手指。
她满心抗拒,却完全不受控制的一步步走到了对方面前。
“王言佳,壬寅年生人,卒年37周岁,死于上吊自缢。你出身小康家庭,父母均为公职人员,因高中时早恋同家里发生冲突,同男友一起离家出走,打零工维生,五年后分手,你回到家中,发现父母在寻找你的路上车祸而亡,于是将继承下来的家产挥霍一空,十五年后你因为毒瘾和巨额的欠款,在家中的风扇上自缢。”
谢闻渊收回手,淡淡地说:“王言佳,你是该对自己的人生有悔恨,但不该抢占别人的人生。”
王言佳怒声道:“难道她比我好到哪去吗?她不过是家庭条件好,不至于落到我这个份上罢了,我要是没过来,说不定几年之后她把自己给作成什么样子!我不是做得很好吗?自从我来了之后这个家里都不怎么吵架了!我自己凭本事得来的机会,凭什么你们要来多管闲事?!”
谢闻渊耸耸肩:“我也是凭本事多管闲事,我乐意。”
王言佳:“……”
这时,林雪旷碰了下谢闻渊的肩膀,谢闻渊转过头,顺着他的目光看去,愕然发现,任素竟然从轮椅上站了起来。
任素看不见王言佳,但是可以听到谢闻渊说话,她意识到,现在是真正的李殷宁回来了,立刻三步并作两步过去,扶着女儿从地上坐了起来,连声道:“宁宁,宁宁?是妈妈!”
李殷宁带着几分茫然睁开了眼睛,一眼看到任素,那茫然又变成了震惊。
“妈妈?我、我这是回来了?……你的腿、你的腿……”
任素连声道:“对,你回来了,妈妈的腿也好了。宁宁,咱们什么都不用怕了!”
李殷宁愣了愣,似乎想扑进任素怀里,但抬起手后,突然又推了自己的母亲一把,放声大哭:“你别在这里假惺惺的,你不是嫌弃我不好好学习、不听话吗?我又做不好你想让我做的事,我成天给你丢人,现在来个懂事的女儿,你不是应该很高兴吗?要不是因为你们成天逼我用那个破学习机,根本就不会发生这样的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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