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依依的样貌本就生得不差,一双眼睛最为传神,沈疏嫣看着她临前看自己的那眼神,知道她定是一早已认出自己来,除此之外,那眼神中似乎还多了几分欲言又止的意思。
这是何意?沈疏嫣不解,低头又取了个葡萄捏在手中,暗中留了个心眼,她这位表妹的心思和伎俩,从前自己可是领略过的,今次夫君可是有要事在身,她可不想拖了夫君的后腿,在这位表妹身上连栽两次跟头。
酒席散场后,谢云祁和晏修在陈茂的热情相邀下,又移步府中花园赏景。
沈疏嫣则终于见到了那位知府夫人,这位知府夫人自称身子不好,所以方才才未在酒宴上露脸,而后一路亲自领着她前去府中为陵王几人特意安排的客房。
沈疏嫣自是知晓这位知府夫人的难处,并未多言,只一路缓步走着。知府夫人在府中本就地位不显,面对这么一位身份悬殊的王妃,自是谨小慎微,生怕得罪王妃,又遭大人怪罪。
两人一前一后走着,府宅占地颇大,四处景致却是不错,处处透着江南庭院的诗情画意。穿过回廊之时,只见一窈窕身影迎面走来,回廊狭长,迎面而来的林依依无处可避,只在距离她们几步时堪堪停下,而后屈膝行礼道:“见过夫人,见过王妃。”
知府夫人斜了她一眼,眉头轻皱,方才她去宴上演奏一事,她既已知晓,只是王妃在场不好对这狐媚子发难,只心底暗骂了几句,未作停留,继续往前走着。
林依依则垂首恭顺地立在一旁,言行举止挑不出一丝差错来。
沈疏嫣默默看着知府夫人脸上的表情变化,只当不知,缓步走过,然在她经过林依依身旁时,原本端正站立着的林依依忽地脚底一滑,重心不稳地往沈疏嫣身上倒去。
沈疏嫣懵了一瞬,林依依这是作甚?
妾氏和正妻不对付,倒是往人知府夫人身上栽啊,栽在我身上,算个什么事儿啊?
然人都已经倒过来了,沈疏嫣也不好躲,只得抬手扶了她一把,跟在她们身后的丫鬟倒是眼疾手快地赶忙上前,将林依依拉开,知府夫人赔着笑脸,连忙道歉:“王妃见谅,府中丫头不懂事。”
沈疏嫣抿唇一笑,淡淡道了声“无妨”,林依依“滑到”的瞬间,她的手心处无故被人一握,而后不动声色地将刚才林依依塞到她手中的纸条,偷偷藏进了袖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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另一边,谢云祁和晏修随着这位知府大人在花园里赏游,陈茂几次出言,邀二位明晚移步花响楼喝酒。
晏修看了谢云祁一眼,见他神色淡淡,没有推拒之意,便开口将此事应下。
陈茂亲自领着二位贵人前去府中客房,一路殷勤周到,直至安排妥帖之后才转身离去。
晏修房中。
“泰州传回的消息,沈昀年已从城外调来了大量的沙袋、石块等物,刘全已派人前去协助,想来已无大碍。”
晏修说着,将自己带来的包袱打开,里面银针、药粉、解毒药丸应有尽有。晏修倒了一颗在手心,而后就水服下,再把手中瓷瓶递给谢云祁:“这是解毒的药丸,有备无患。”
谢云祁接过,也服下一颗,这位苏州知府陈茂,看似是个沉迷酒色之徒,实则心机颇为深沉。
先前刘全也到过知府府上,刘全那时便查出,陈茂府上藏有一账册,上头或记录有筑堤官银账目往来,许是关键证据。然刘全与陈茂周旋多日,皆未查到那账册所在,后听闻陵王来访,才转而将此事告知求助,刘全则先行一步,去安抚城外受灾的百姓。
此事是他们到了苏州城外时,刘全派人传来的消息,也算是陵王此行的关键目的所在,若非如此,他也懒得费力气住在此处,与陈茂周旋。
“没想陈茂还有这份头脑,原先倒是我们小看了他。”晏修笑道。
“陈茂身后虽有人撑腰,但他到底只是一枚棋子,若出了意外,棋子的性命,你觉如何?”谢云祁看向晏修,“将事情往‘棋子’身上一推,再弄个畏罪自尽的假象,一切便可风平浪静。所以这本账册是他用来自保的最后一招,若非万不得已,他断不会将此物拿出。”
“若是我们派人假扮刺杀之人,你觉如何……?”晏修眼角轻抬,看向谢云祁,露出个意味不明的笑容。
“不谋而合。”谢云祁颔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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谢云祁回到房中时,沈疏嫣正靠在床头昏昏欲睡,见他进来,忙坐直身子,唤了声“夫君”,刚想掀开被褥下床,谢云祁已先她一步走至榻边,双手按在她肩头,示意她不必起身。
“还没睡?”谢云祁知道赶路辛苦,先前每到一处客栈,即便床榻和被褥睡起来不大舒服,沈疏嫣都是倒头就睡。今日到了苏州知府府上,一应物件自是比先前所住之处都好得多,然沈疏嫣却强撑着精神没睡。
“可是有事?”谢云祁问道。
沈疏嫣点头,而后拿出方才林依依暗中递给自己的纸条,交到谢云祁手中:“这是我回房前,方才在晚宴上弹琴的侍妾,悄悄塞给我的。”
谢云祁接过字条,展开,纸上字条清晰可见——
东南角书房,琥珀色花瓶下,机关暗格。
谢云祁抬眼,面上露出欣喜之色:“你可帮了本王一个大忙。”
沈疏嫣懵懵懂懂,她虽隐隐知道此行夫君有要事在身,却也不知详情,眼下夫君得了字条,只说自己帮了他大忙,也不追问缘由,这般大意,与他平日来谨慎行事的作风大相径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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