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晚的医院人很多,有忽然要生孩子的,有异物卡住喉咙的,还有被狗咬被猫抓的,沈疏南开车抵达医院的急诊门口,车还没停稳,俞樱淼就推门下去。
“哎——”沈疏南想叫她小心点,可俞樱淼早就跑了出去,沈疏南快速停好车跟了上去。
俞樱淼踩着一双高跟鞋跑进医院,上台阶的时候还不小心崴了脚,沈疏南扶着她找到护士台,问了急诊抢救室的位置,他们走过去,看见了坐在外面椅子上,浑身是血的俞青。
“爸!”俞樱淼跑过去,在看见俞青的那一刻,忍了好久的眼泪终于下落。
俞青身上衣衫破烂,沾满了污渍和血水,站起身的时候一条腿都瘸着,膝盖上破着伤口。
“淼淼……”
俞樱淼走过去,根本不敢碰俞青,她哽咽着说:“什么情况啊,怎么会出车祸呢,爸你有没有事,医生检查过没有?”
“爸爸没事。”俞青安慰着俞樱淼,想给她擦眼泪,发现自己手上的血后又放了回去。
一旁站着的还有交警和医生,见到俞樱淼后和她简单讲了下情况。
肇事司机酒后驾车,将正在过马路的俞青一家三人撞到,车祸发生时俞青走在靠前的位置,没怎么被车撞到,但继母黄秋含和妹妹俞睿月都被撞倒,伤情严重,目前仍在抢救。
“都怪我。”俞青哭了起来,“当时我要是能拉她们俩一把,也不会这样了,都怪我……”
俞樱淼拿湿巾替俞青擦脸上的血,“爸你别多想,事情发生太突然了,一般人都反应不过来,你放心,阿姨和妹妹都会没事的。”
沈疏南递过来一瓶水,俞樱淼接过打开,“爸你先喝点水吧。”
“叔叔,医院的医生护士都会尽力抢救的,现在您得先照顾好自己,您先把身上的伤处理了吧。”沈疏南说。
“对,爸你先处理下伤。”
俞青被带去处理外伤的时候,孟女士和沈父也赶到了医院。
“现在怎么样了?”孟女士穿着她那条鎏金珍珠白生日战袍,踩着高跟鞋急匆匆跑来,见到他们,俞樱淼问:“阿姨,叔叔,你们怎么来了?”
“出这么大的事,我哪还有心情玩嘛。”
俞樱淼心生愧疚,“对不起阿姨,是我打扰您的生日了。”
“说什么呢。”孟女士打断她,“我的意思是人命关天,生日每年都可以过,现在最重要的就是你的家人们一定要平安,淼淼,不要怕,肯定会没事的,啊。”
孟女士握着俞樱淼的手,她的手很暖和,给俞樱淼带去了不少能量。
抢救室的门忽然打开,医生走出来问:“黄秋含的家属!哪位是黄秋含的家属!”
俞樱淼正欲上前,已经处理好伤口的俞青跑上前,“我是,我是她丈夫,医生我老婆现在怎么样了?”
“现在的情况有点严重,脾脏都有出血,头部也受到了撞击……”医生和俞青讲了一下病情,然后递给他一张单子,“这是病危通知书,在上面签一下子。”
俞青握着笔的手在剧烈颤抖,此时此刻,他像是一棵没有依靠的枯木,愣了愣神,他又问:“那我女儿呢,就一起送进来的那个小女孩?”
医生说:“孩子目前还在抢救,但是,情况也不太好,你心里先有个底。”
俞青背脊一弯,痛哭出声:“医生,我求求你……我求求你一定要救救她们啊!我求你了!”
医生赶紧扶住俞青,和他说:“你放心,我们一定会全力抢救的。”
抢救室内正在争分夺秒地和死神搏斗,抢救室外,面对突如其来的变故,俞青几乎在崩塌的边缘,俞樱淼虽和继母妹妹感情不深,但她也在一直祈祷着她们不要出事,一定要平安。
“那个,淼淼爸爸。”孟女士见到此情此景也十分难受,“你要相信医生,这家医院的医疗水平是全国都领先的,对了,沈青松,你不是和院长认识吗,你看看能不能联系一下那些什么科室的主任,帮忙会诊……”
原本眼神里已经黯淡无光的俞青在听到孟女士的话后抬起了头,目光悲切又带着哀求,话还没说完,里面又走出一位医生。
他递出一张单子,“俞睿月的病危通知。”
俞樱淼感觉到,在这一刻,俞青靠在她身上的重量往地上坠去,她看见一向温润儒雅的俞青扑通一声跪在孟女士和沈父面前。
俞樱淼心里一刺,赶紧跑过去想扶起俞青,“爸!你别这样……”
“我求求你们,帮忙救救她们吧!”俞青匍倒在他们面前,已然不再年轻的面容上血迹斑斑,泪水不断,“求求你们,救救我的老婆和孩子吧……”
带血的手指抓了一下孟女士垂在地上的裙摆,孟女士眼中闪过惊愕与害怕,下意识后退了一步。
俞樱淼全身流动的血液在这一刻凝结逐渐冰冷,她看着抛开尊严给别人下跪求救的俞青,看着那昂贵的鎏金裙上的那抹刺眼的血迹,看着孟女士捂着胸口满脸的惊慌失措,一瞬间,她感到一种强烈的窒息,她抬不起头,且无处遁形,像是伸出的一双手将她的自尊和骄傲用力捏碎。
然后,她被丢入冰冷刺骨无法呼吸的湖水里。
她不知道别人会怎么看他们。
但现在,她只觉得自己,非常的可怜与可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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