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知,你们想到哪里去了。”王董慢悠悠地换了个坐姿。
“我的意思是,既然那块地是苑苑的嫁妆,只要她本人不介意,就当提前拿出来挽救公司嘛。毕竟今时不同往日,若是放任集团股价继续跌下去,什么千亿嫁妆,你说在银行眼里值多少钱?”
“到时候,捂得再紧也无用。”
王董把手一摊,心知陈家正四面楚歌,急需寻求帮助,话也说得直白。
“失陪了。”陈绛影早就谈不下去,站起来,态度同样不再客气。
她扭头即走,陈淮琛在原位愣了片刻,才起身跟出去。
“何必浪费时间,纯粹是想恶心人。”陈绛影铁青着脸,话带暴躁,“什么今时不同往日,我就算是把自己的公司抵押了,也不会去求这种人。”
她火气极大,按下电梯键的动作都十分迫切,显然一秒都无法再在此地呆下去。
陈淮琛默不作声地掏出手机,映入眼帘的是满屏惨淡的绿色,折线一路向下,刺目得令人眩晕。
他身形微晃,擦了把汗,将视线移向远处。
四面透明的观景电梯外,依旧是繁华闹市,如织的行人与车流,秩序井然。
这座金融业高度发达的城市可以说是全民炒股。恒业集团作为城中龙头企业,素来是备受投资者青睐的绩优股。
如今集团卷入风波之中,股价跌至年内最低点,全城的目光都聚焦向背后掌舵的家族。等着看他们如何操纵这艘巨轮,躲避一处处暗礁与冰山。
视野内的集团总部大厦被阳光映出耀眼的金色,直指云霄的尖顶看上去比背后的太平山还要高。
而在看不见硝烟的地方,稍有不慎,那幢大厦可能从此不再冠以陈家的姓氏。
到那天,不知有多少股民要站上天台。
*
夜里。
隔着一张餐桌,庄律森坐在陈棠苑正对面,看她调试了半天设备,终于顺利连入公司内部网络。
紧急视频会议已经开始,家族成员们的头像框一个个显示在屏幕上,就连才脱险的二舅舅都参与了连线,半躺在折叠病床上,面色憔悴。
“这群老狐狸,提出的条件一个比一个离谱,全是趁你病,要你命。怎么,陈家还没倒呢,就已经想着重新洗牌了?”
“算了算了,本来就没有永恒的朋友,不落井下石已经是看在往日情谊。”
……
听到讨论声断断续续地传出来,庄律森起身指了指书房,用口型示意她,自己先暂时回避。
为了稳定市场,陈家在最高位增持了大量集团股份,如今股价狂泻,意味着所有人的身家都有不同程度的缩水。
每个人的脸色都很难看。
陈棠苑默默听着长辈们的激烈争论,愁云惨淡的情绪顺着网线蔓延到这头来,令她不禁焦虑地想,面对家族危机,自己除了傻坐着,竟然什么也做不了。
她低头在纸上无目的地乱画,不知是谁叫了她一声,陈棠苑猛地坐直,重新将脸转回去。
小舅舅的声音从扬声器里传出来:“苑苑,西九龙那块地,到底是属于你的嫁妆,如果王家真要掺进来分一杯羹,你有什么想法?”
陈棠苑错过了前情,听到舅舅突然打听起她的“嫁妆”,第一反应不太妙。
“什么王家?”她语气冷硬,“没有想法,我绝对不会联姻。”
“苑苑。”大舅舅不满她的态度,拉长音调提醒,“那天在医院里,你可不是这样讲的吧。”
陈棠苑朝紧闭的书房投去一眼:“所以呢。”
知道她是铁了心要同那个人在一起,大舅舅道:“现在也没有在逼迫你联姻。只不过西九龙那块地,虽说是老爷子留给你的,但同样算是集团资产。如今集团遇到困难,需要你牺牲一点利益,也不算很过分吧。”
“何况这么多年,你一直都说不稀罕这些。”
二表哥插话道:“是啊,苑苑,你能遇到自己钟意的人,我们都很支持的。联姻这种事呢,有我一个人去就够了嘛。”
二表哥耸了耸肩,一副舍我其谁的模样:“再说了,无论有没有千亿嫁妆,他都十分乐意娶你,不是更能佐证对你的真心。”
陈棠苑从不怀疑这一点,甚至觉得这不失为一个两全其美的提议。既能挽救局面,也不妨碍自己与庄律森在一起。
几乎没怎么犹豫的,她配合道:“如果是这样……”
陈妈妈却出声打断:“我想我们家还不至于到这样的地步,要靠变卖一个小女孩的财产来续命。”
陈棠苑噎了一下,将后半句应答咽回去。
“这话说得,怎么能叫作变卖,该属于苑苑的权益还是属于她,旁人也不可能霸占。”大舅舅有点尴尬,补充道,“何况现在讨论的是最坏打算,提前征求苑苑的意见罢了。不同意也没有关系,我们另想办法就是。”
陈棠苑隔着视频悄悄朝妈妈扫去一眼,小声改口:“那,我想想吧。”
今日的港股早已收盘,但港城金融市场极易受欧美区的消息与走势影响,集团又在纽交所同时挂牌上市,所以夜间开盘的美股市场仍然需要时刻紧盯。
家族会议掐着时间匆匆结束。
陈棠苑关掉麦克风,将笔记本向前一推,脸埋进臂弯中。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