猜测她或许是担心昨晚夜不归宿,会被父母审问,庄律森主动问:“是不是怕他们责怪你?”他松了手准备去换衣服:“我陪你一去回去。”
“这倒不会,我爸妈比我还开放。”陈棠苑却迅速拉住他,制止道。
只是她希望能有更正式的机会将庄律森介绍给自己的家人,也想避免当着他的面与妈妈吵起来。
虽然过后总不知道有什么好吵,可的确每次都会吵。
陈棠苑晃着庄律森的手臂:“不知道黎盖伦那个死仔包会添油加醋乱讲什么,我还是自己先回去看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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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到自家门外,恰好与礼拜日放假即将出门的菲佣姐姐迎面撞见。
Tina怀里兜着一个折起的红格野餐垫,看到陈棠苑从电梯里出来,立刻扶住就要关起的房门,朗声招呼道:“大小姐。”
Tina嗓音洪亮,中气十足。
陈棠苑悄声摸进门的计划落空,讪讪一笑,明知故问:“家里还有人在?”
Tina道:“先生夫人昨晚回来的。”
真是好巧不巧。
陈棠苑磨磨蹭蹭地在玄关处换鞋,又低头审视起身上的衣物。好在庄律森这回知道些分寸,痕迹全留在领口之下。
“苑苑,回来了。”陈爸爸正在露台外为天竺葵修枝剪叶,见了陈棠苑,立刻拍掉身上沾黏的叶片,将玻璃推门拉开一截缝隙。
“度假这么快就结束了?”陈棠苑目光掠向稳坐在Chandigarh细藤椅里,头也未抬地翻着拍卖手册的亲妈。
陈绛影女士一条手臂慵懒地搭在柚木扶手上,保养得宜的皮肤被尼斯灿烂的日光晒出橄榄色,即使居家也是一身考究的黑白吸烟装,连配饰都一个不落。
通身灰冷的色调放在巴黎街头营造的是自在随性,落入陈棠苑眼里只剩“权力套装”加持带来的无形压迫感。
可究竟心虚什么,她也说不上。
真要形容这种感觉,大概就像安安份份苦读十载的十优学生,只翻墙逃课一次,就被精准抓包。
未等政教主任开口问责,自己已经紧张到手心出汗。
陈棠苑若无其事地晃进去,从冷饮雪柜里拿出一瓶依云,捂在手中降温。
“正好,我有些重要消息想要宣布。”
陈棠苑无心试探他们知道了多少,决定率先挑明。
“我最近在拍拖。”她清了清嗓,一字一顿道,“然后,随时都会结婚。”
重磅人生大事落下,却如碎石投入湖面,荡不起丝毫涟漪。
陈妈妈的视线总算从彩页上剥离,淡淡“嗯”了一声:“自己想清楚就好。”
陈棠苑已经做好反驳的准备,但妈妈没有反对也不打算多问,她却又不免气闷。完全感受不到来自父母的重视。
好在爸爸还有些正常父亲该有的反应,震惊问:“怎么突然要结婚?已经决定了?”
陈爸爸的花艺剪刀还拿在手里,看起来随时要去同哪个胆敢觊觎他宝贝女儿的臭小子拼命。
陈妈妈却道:“关心这么多做什么?她也不是来寻求你同意,只是告知。”
陈棠苑在妈妈带着嘲意的措辞里委屈得鼻子一酸,语气暴躁地回敬:“我可算好的了,我要结婚至少提前告知你们了,不像有些人……”
她偷偷看了父亲一眼,还是住了嘴。
陈妈妈不为所动道:“是,我当初是坏在没有提前告知他们。所以才落得一个独留异国,与亲人断绝往来的下场?”
“你现在是只需要我的同意就足够了?”
陈棠苑扭开脸:“外婆那边,总会有办法。”
“就从没想过回来开口寻求帮助?”陈妈妈简直恨铁不成钢,不明白她在某些方面怎么钝成这样。
“如果不是Garen告诉我,你又打算什么时候讲?”
陈棠苑一怔,却还是被先前的话讥到,并不领情:“找谁寻求帮助?你们转头又飞哪个国家我都不知道,能去哪里找?”
“从来只顾自己逍遥快活,尽过多少监护人的责任?”
陈棠苑心酸地想,父母的动向,连她自己都不知道,黎盖伦反而掌握得清清楚楚。
恐怕随便谁家的便宜女儿都比她待遇要好。
陈妈妈几乎气笑,站起来,从西装前袋里摸出烟盒,想了想,还是扔在茶几上,单手插着口袋。
“你小时候不愿随我们回巴黎,我们便两头做空中飞人,我不是好妈妈我承认,但你人生的重要时刻,我们错过了哪一次?”
“你以为我们又是为了谁才把事业重心转移回港?”
“你倒好了,竟然愿意牺牲自己的幸福去联姻。差点教我以为你的眼光低成那样,陆家那个蠢钝如猪的二世祖也看得上。”
“不必等你来提前告知,我先同你断绝关系才是。”
陈爸爸游离在事态之外,费了些时间才搞清状况,此时急劝道:“一人少讲一句吧!相吵无好言,相打无好拳。”
陈爸爸的中文运用长进不大,但劝架水平绝对修炼得炉火纯青。
陈棠苑拧开手里的水瓶,默默喝了一口。
陈妈妈缓下神色,开门见山道:“具体情况Garen已经同我讲过,这几日我会先找老太太谈一次,等过完旧历初十,老太太从庙里回来,你挑个合适的时间带他去见见。”
陈棠苑怔了怔,花了好几秒才确定妈妈话里的“他”是指庄律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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