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冯曙这个姨太太素来不省心的,他同样看不惯,但又想不通,陈棠苑与她分明八竿子打不到一处的两代人,什么时候结下这么深的梁子。
“不然该称呼什么?Auntie?周太?”
陈棠苑话里话外都带着嘲意,想必在江婉琼面前态度只会更差。
“苑苑。”大舅舅忍住耐性,直言道,“你好好把事情经过讲一遍,解释清楚,家里才知道如何帮你处理。”
“如果硬是要这种态度摆到最后,那我也不想再管。”
陈棠苑看了始终一言不发的外婆一眼,缓了缓情绪,规规矩矩把经过从头至尾一一叙述。
末了,她强调:“她还讲,我不过是陈家一枚可怜的棋子,迟早被她踩在脚底,我不知道她为什么要讲这种话,但听起来实在让人不舒服。”
她眼底有一闪而过的慧黠。添油加醋地告状,谁不会呢。
“江婉琼讲话从来就上不得台面,你还同这种人一般见识,是不是太失你大小姐身份。”大舅舅觉得不可理喻。
“谁家棋子手里还能握住千亿嫁妆?这话听过就算,说出来真是伤你外婆的心。”
“我就是因为心里清楚,才一定要反驳,总不能什么人都轻易拿这些事来乱讲,那才是败坏外婆名声。”
“好了。”大舅舅手掌抬起向下压了压。
他下午在公司开着会,就接到周冯曙的电话,怒气冲冲劈头就是一顿斥责,说陈家若是不知该如何教育晚辈,他不介意牺牲些时间精力替他们管教。
周冯曙的大儿子摆明对千亿嫁妆无兴趣,小儿子又尚年幼,横竖没机会参与竞争,他们没有要巴结陈家的地方。
现下两家集团又对同一个海洋医药项目争得难分上下,周冯曙打定主意拿这件事来做文章,要陈家割肉让利,才肯罢休。
既然双方都不占理,事关真金白银的利益,哪里由得对方开口提条件。
大舅舅道:“话是这样,人家到底是长辈,就算看在你周世伯的面子上,都应该由你先去讲声sorry。”
陈棠苑不是不清楚,这个情形下最该虚心听教诲,最不该驳嘴。
但要她主动向江婉琼赔礼道歉,她绝对不低这个头。
“我不觉得有必要向这种人道歉。”
“陈棠苑,你还有没有规矩?”大舅舅终究是忍无可忍,“你的底气都是陈家给的,真以为可以不把任何人放在眼里?”
他才被周冯曙莫名一通问责,不是不恼火的,说到底陈棠苑也不是他亲生,若不是看在她姓陈,谁又情愿揽下这些糟心事。
陈棠苑抿唇僵持着,想等外婆来开口,另一道女声从门外插进来,重新点燃局势。
“她已经不是第一次针对别人。”
小舅妈显然是从江婉琼那边听说此事,紧赶慢赶冲回来煽风点火,连陈玮芝都一并带了过来。
她踱入厅内,目不斜视地掠过陈棠苑身边,朝座位上的两人点头。
“妈,大哥。”
陈玮芝碎步尾随身后,悄悄瞄了站得笔直的陈棠苑一眼,犹豫半晌,停下来与她并肩站着。
小舅妈在沙发处坐定,抬眼不悦道:“陈玮芝,站在那里做什么?过来。”
陈玮芝垂下眼,在母亲的召唤里听话地走过去。
大舅舅被陈棠苑的态度激怒,愈发恼火地想,到底陈玮芝这样的才叫合格的名媛淑女,言行端庄优雅,也绝不会给家里惹是生非。
有妈生没妈教,天差地别。
小舅妈一坐定便悠悠开口:“我说苑苑,是不是我同周太交好,让你很看不惯,所以非要暗中针对?”
“就说上一回,明明是陈家的舞会,也不能算你一个人的,周太肯赏面出席,婉玉也一道来了,都是我正式邀请的,不知这又碍到你哪里,过后还要做那些上不得台面的小动作。
她话里问着陈棠苑,目光却是望向老太太,将舞会翌日一系列新闻风波一五一十讲述出来。
“婉玉是职业演员,不过来参加个舞会,公众形象一落千丈,又波及到周主席的陈年家事,上一回,我真是软话说尽才劝到她们忍下来的,毕竟都不相信苑苑是成心,可今天又……”
她难受地叹了叹。
“其实像你这样出身金贵的大小姐,内心看不起我们这些人,也可以理解,平日你对我不尊不重我也当你是自己家人,讲话随意一点没什么大不了,但是平心而论,很多事你实在是做得过分了。”
陈棠苑静静听她台词大段大段,此时冷笑一声。
“小舅妈,我才真的是敬你作长辈,对你有足够尊重,所以没把你的低级手段讲出来。”
她不疾不徐,条条梳理罪状:“暗授陈玮芝来偷拍我的礼服,安排江婉玉在舞会上与我撞衫,任她贴着我的名字乱发通稿,哪一样又做得不过分?”
“听听什么叫栽赃污蔑!”小舅妈勃然大怒,“陈玮芝就在这里,她是不会讲大话的人,你让她讲,到底整件事情是什么样。”
一直闭目养神的陈老太此时蓦地睁眼。
陈玮芝吓得面色惨白,背脊僵直地挺着。
陈棠苑没打算将陈玮芝拖下水,自己拿出手机走到老太太面前,一张张翻出当天的照片。
“外婆,那条裙子一直到制作完成那天,都没有几个人见过的。我一个人前前后后缝制了大半年,一笔笔画的图稿,一针针钉的缀饰,从伦敦运回深水湾那天你也在,可是为什么舞会当天早上我要临时临急修改如此重视的作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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