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棠苑握住手机,扁了扁嘴:“突然觉得自己好矫情。”
“为什么这么想?”
“因为明明就是仰仗着家里,却又总想证明取得成就全靠自己。”
不知道她受了什么刺激,他思索片刻:“但你的努力也很关键。”
陈棠苑还是很丧:“比我更努力的人还有很多很多,我不过是幸运。”
这些消极悲观的情绪,她从未向谁倾诉过,总是自我纾解,今晚却很想跟他说。
对上他沉静的眉眼,她轻吸一口气:“我也不知道自己发什么神经,可能是工作室开业的日子临近,所以太焦虑了。”
“好怕根本没人真的认可我的作品,都是因为我的身份才勉强附和。”
希望有天讲出“陈棠苑”这个名字,他人的第一反应是知名服装设计师,不是陈家大小姐,也不是港城名媛。
但永远是后者更令人感兴趣。
他宽慰道:“自我怀疑很正常,每个人都会有。”
陈棠苑抿抿唇:“我知道。”
“例如我也会想。”他闭了闭眼,闻到她发梢的馨香,“比我好的人还有很多,陈小姐为什么愿意选我。”
他讲的是实话,他也会觉得,能够抱住她的这一刻是他的运气。
但运气有天会用完。
“没有,你已经足够好了。”她抬头,认真看着他。
他看着她笑,车窗外浮动的微光照进来,轮廓映着清淡的暖意。
“好吧,我也很厉害。”陈棠苑扬起笑容,掩不住得意,“我可是圣马丁的优秀毕业生。”
她把头枕在他手臂上,透过洁净的天窗玻璃,望见一轮被框住的月亮。
车里又只剩音乐声,温馨细腻的前调,每一个空气分子的间隙都填满悸动的音符。
“是你吗,手执鲜花的一个
你我曾在梦里,暗中相约在这夏”[1]
转眼四分之一个世纪过去,廿三十年前的天王巨星,鲜润青涩的嗓音被镌刻在CD里,尚未磨砺出岁月风霜,宛如娇贵不朽的永恒。
她旋低音乐,继续闲聊道:“那你给莘莘送的是什么?”
“这个真的难到我。”庄律森微蹙起眉,不太确定地询问,“实在不太清楚女孩子会钟意什么,送的是钻石手链,应该不会出错?”
至少他向里奥请教,对方是这样建议的。
“没有哪位女士会讨厌钻石。”里奥说道,“她们可能会拒绝你,但不会拒绝钻石。”
“哦,她们应该也不会拒绝你。”
好在,陈棠苑也认同道:“是不会错。”她引用起梦露的经典台词:“钻石是女孩最好的朋友。”
“那就好。”庄律森点点头,想起什么来,松开她的肩膀,“等我一下。”
陈棠苑从后视镜里看到他打开尾箱,重新坐回来时,手里多了一个方纸袋。
她被他握住手腕,随着些许凉意贴上皮肤,一条铂金钻石手链被扣在腕骨上。
“这是?”陈棠苑看着他的动作,“礼物?我也有。”
他“嗯”了一声。
“万一你会想同方小姐戴姊妹款。”他拇指指腹蹭过她的手腕,有点紧张,“喜不喜欢?”
手链的式样是复古华丽的宫廷风,精致的镂空花纹间镶嵌着一颗颗莹亮的闪钻,在她纤白的腕骨上流淌出银河般璀璨的碎光。
“好看!”陈棠苑拉远距离细细欣赏,弯起眼欢欣道,“我很喜欢。”
她犹豫了一下,觉得他应该不想听她道谢,于是咽下去,用一副真诚的笑来表达她的雀跃。
不是客套,尽管她见过太多好东西,比这更华美更贵重的,她的首饰柜里不知闲置着多少。
但她依旧喜欢收礼物时的惊喜感,更何况,这份礼物来自一个身份特别的人,意义都大不一样。
置在中控台上的纸袋里还堆着几个大小不一的丝绒盒子,她目光只朝那里扫了一眼,他便将袋子移到她手边:“都是你的。”
陈棠苑没多想,随手抽出一个小方盒掀开,里面躺着一对梨形切割的海蓝宝耳环,底下坠着南洋珍珠,同样是浪漫主义的巴洛克设计,隆重又梦幻。
从各种丝绒盒的形状上隐约可以猜出,里面装着的应该是同一风格的全套首饰。她迟疑了一下,把方盒叩上:“我也戴不了这么多。”
“也不是什么贵重东西。”似乎早料到她会婉拒,他笑道,“忘了我是做什么的?”
陈棠苑闻言没再推拒,默默收下来,一边思索着改日也送他点什么当作回赠。
庄律森看她把纸袋拢在怀里,目光微闪,放下心来。
“钻石矿里面长什么样?”陈棠苑自行想象起《宝石矿工》游戏里的场景,“是不是一铲子凿下去,就会有钻石弹出来?”
“哪有这么简单。”庄律森好笑道,“有机会带你去。”
“听说现在有些有钱人已经不满足于镶钻的手表和跑车,都开始在自己脸上镶钻石。”
陈棠苑说着,脸都觉得一痛,“你们的生意应该很好做。”
“还可以。”他含笑道,“至少养活自己没有问题。”
陈棠苑扑哧一声笑出来,表情婉转生动:“你要不要这么记仇。”
早先的那一点小郁闷早就被抛在脑后,若不是手机响起电量不足的提示音,她都还没发觉时间已经不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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