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朝她递过一张名片,又比了个打电话的手势:“下次再去伦敦,一定打给我。”
“我也不是去赌。”陈棠苑双手握着果汁杯,否认道,“只是念书时比较常去你们酒店的24小时中餐厅。”
“原来如此,陈小姐果然懂吃。”陆司麟得意地笑道,“我们中餐厅的李大厨过去可是港城老字号利记的总厨,之后又随我们去了锡兰,后来家母担心我吃不惯英国的餐食,才又把他调去伦敦。”
虽然他那倒霉哥哥偏偏热衷与他作对,把对陆家忠心耿耿的老仆一个个挖去梅仑旗下物业做事,连李大厨也不例外,但这也不是今夜重点,不必提及。
“锡兰?”陈棠苑却抓到这个关键词,确认道,“锡兰陆家?”
这就是正与舅舅们频繁接触,准备联手拿下旧跑马场的那个锡兰陆家?
难怪二表哥如此积极地向她引荐来人,他们一定在暗中拿她作筹码,又达成了什么协议。
陈棠苑自嘲地笑笑。
不是她不愿放松自己,去享受某个珍贵的午后,而是从小到大刻在骨血里的谨慎戒心,总要出来敲醒梦中人。
“陈小姐听说过我们?”陆司麟并未察觉她的异样,又取出一个华美的绒面红盒子朝她推来,“一点小礼物,希望陈小姐会钟意。”
陈棠苑坐着没动。
“打开看看?”陆司麟说着,却也没什么耐心,径自打开了丝绒盒。
一条缀满各色宝石的华丽颈链呈现在她眼前,金绿的猫眼,黑曜的砂玉,碧紫的水晶,斑斓地镶满铂金链。
陆司麟解释道:“陈小姐当然不会缺珠宝首饰,只是我们锡兰盛产宝石,便挑了带过来,都是难得的好成色,陈小姐随便戴着玩玩。”
陈棠苑只是简单点头:“陆先生有心。”
陆司麟还在温文地笑着,内心早已烦躁不已,这位大小姐真是油盐不进,前一刻还好端端地聊着,下一秒就变脸变得迅速无常。
若是用他惯常的情场哲学,这种自视清高的大小姐,习惯了被人捧,视男人如蝼蚁草芥,其实就该狠踩打击。
你越表现得看不起她,越觉得她一文不值,她反而会巴巴地朝你贴过来。
不稀奇。
“多谢陆先生的礼物。”陈棠苑又想跑,“我,去下洗手间。”
又去?
陆司麟眯了眯眼,但也说不出阻挠的话,只能勉强点头:“我就在这里等着陈小姐。”
待陈棠苑的倩影消失在弧门外,他立刻塌了正襟的坐姿,换上一副吊儿郎当的姿态,抬手摸了摸下巴。
*
陈棠苑双手撑着洗手台,望住镜子中的自己。
外面一室为她而设的歌舞升平好像一幅盛世假象,她不过是被无数只心思各异的手推到台前的局外人。
缓了片刻,她脚步绵软地走出洗手间。
许多人都在暗中关注她的动向,等待时机抢在其他对手之前接近,实在令她疲于应对。
还未回到主宴会厅,又有人将她拦下。
陈棠苑正低着头,率先入眼的是一双黑皮鞋,鞋面擦拭得锃亮,皮质软贴,然而并不是纯手工打造的那一种。
原来是个穿棕金马甲的侍应。
侍应朝她鞠过躬,彬彬有礼道:“打扰陈小姐,有人托我转交一份礼物。”
他展开的掌心里躺着一枚精巧的紫水晶胸针,打磨细致的紫水晶被一颗颗嵌在黄铜弯折的花叶弧线中央,造型是一朵矢车菊。
陈棠苑接过来仔细打量,水晶的光泽流淌在暗灯下,带着通透的魔力。
她知道送礼物的人是谁,不可能有别人,只会是他。
这是与她帽檐上的蝴蝶相衬的,不会枯萎的花。
侍应生见她接下礼物,转身要退开,又被叫住。
“这个人。”陈棠苑把胸针举起来,“在哪里?”
侍应指向长廊尽头的一道窄门。
“他说如果陈小姐有空见他,他会在门外的花园等。”
陈棠苑步履轻快地返回宴会厅。
陆司麟还坐在原位候着,见她现身立刻端正坐起来,却被她目不斜视地忽略过去。
陈棠苑避过人群,径直走向自己父亲所坐的位置。
她装作有气无力地瘫在父亲身边,委屈地撒娇:“老爸,我好累,这里面空气一点都不好,我好像呼吸不过来。”
陈爸爸立刻紧张问:“那就让爸爸带你到室外去透透气?”
“好!”陈棠苑欢快起来,立刻央求道,“我们现在就走!”
陈棠苑搭着父亲的手迤迤然溜向出口,才踏出大门外,陈棠苑又唉声叹道:“我的裙子好紧,在里面呆着又好无聊,我想回楼下化妆室坐着休息一下。”
陈爸爸当即应承:“爸爸送你下去。”
“可是其他人会不会有意见?”陈棠苑继续叹,“我好讨厌跟陌生人跳舞,也不想再回去,爸爸可不可以替我去搞定里面的人。”
“啊,这。”陈爸爸做不了这个主,与她商量道,“我们就出去透透气,等你休息够了再回去。”
陈棠苑皱起脸:“刚刚还讲只要我摇头拒绝,一定能替我解决。”
陈爸爸:“……”
陈爸爸给自己挖下大坑,在女儿面前骑虎难下,沉默片刻,陈棠苑推着他手臂催促道:“我自己下去就好,老爸进去替我解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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