化妆间内,陈棠苑的出场造型已经到了最后整装阶段。
云虹酒店的品牌定位走的是小众尊贵路线,目标客户精准锁定在海内外最有声望、品位也最刁钻的那批客人身上。
因此酒店从硬件设施到服务细节都极尽挑剔,聘用的裁缝师同样经过严格选拔。
随后的整个下午,管家部的一众裁缝师都在照着陈棠苑画出的设计图对礼服进行重新修改。
镶满细钻与珠片的透明纱袖与领口被全部裁掉,重新用两条珠链牵起挂在颈后。
从另一套礼服上拆下来的钩花纱幔斗篷被拼接在肩胛下,绕着上臂缝到前端,修饰出一截圆润流畅的肩线。
裙摆侧面重新剪开,缝上垂坠的蕾丝流苏,笔直纤细的长腿随着行走的动作从裙下探出来,又被斗篷拢在轻纱里。
陈棠苑伸长双臂,方便Cici为她固定腰际的宝石腰带,随着她展臂,挂在手肘上的钩花斗篷也一并向两侧延展开,气场一瞬间从婉媚变作冷艳。
在场人全都惊艳地看呆,不敢相信这是在短短几小时内就修改出来的新作品,此起彼伏地赞叹。
原来这就是圣马丁出来的设计师。
黎盖伦精心构思的造型总算得到最大程度的保留,松了口气,这才有空看几眼手机。
方靖莘的照片发过来,江婉玉裹着满身轻浮的艳紫,衬上胸前落俗的V领,彻底将一条仙气飘飘的礼裙魔改成不入流的庙街夜市货。
黎盖伦嗤笑一声,将照片展示给陈棠苑:“范玉珍这个品位,真是抄都抄不到精髓。”
陈棠苑也扫了一眼:“她到底不敢做得太明显,毁掉今晚的舞会,在外婆那里没法交代。不过用她的春秋笔法在外污蔑我的设计作品全靠东拼西凑,暗示我学历有水分,靠这些素材足够了。”
黎盖伦啧道:“她是不是为了在你工作室开业那天放出照片对比,借机踩你?反正可以把祸推给江婉玉,江婉玉也需要这种与正经豪门大小姐绑在一起炒名声的机会。”
“所以,我当然不能随便换条裙子便辜负三陈太的良苦用心。”
陈棠苑扶了扶头顶的发饰,又看到江婉玉裙摆上仿得十分拙劣的刺绣图案,蹙眉吩咐道:“把第三层的刺绣内衬也裁了。”
薄纱内衬裁落在地毯上。
黎盖伦捂着胸口痛心疾首:“这可是出自皇家刺绣学院的大师作品!”
宴会统筹走过来再次通知时间,化妆师举着口红与粉扑为她进行最后的补妆。
一切准备就绪,陈棠苑离开化妆间,乘电梯去往宴会厅上方的中庭走廊。
会场内的弦乐声与交谈声远远地飘上来,随着报时钟声敲响第七下,指挥家翻过乐谱,手里指挥棒划出弧度再次下落,婉转的暖场音律变作华丽序幕乐章。
陈棠苑搭着桃木楼梯扶手,踩着乐曲声缓缓走下楼。
陈玮芝此时同样从对面走出来。
向左右两侧延展的弧形楼梯在半中央汇合成一处平台,两人并肩停在平台上,宴会厅内的宾客都抬起头,热情鼓掌。
掌声弥漫中当然夹杂着某些不和谐的声音,不是讨论陈棠苑石破天惊的精致造型,就是感慨陈玮芝站在姐姐身边到底不够有存在感。
楼梯下方尽头,两位父亲正分站两侧等待女儿的靠近。
陈棠苑把蕾丝手套包裹住的手放在爸爸掌心里,裙摆旋转展开在大理石地面上,跳起今夜的开场舞。
“我们苑苑今晚真美。”
陈爸爸领着陈棠苑在宾客环绕中起舞,一边由衷夸赞,语气里带着点对女儿出色基因的骄傲。
随后,他又有些伤感地叹:“也不知道最后是哪个臭小子这么有福气。”
“爸爸……”陈棠苑也听得鼻子一阵泛酸。
她悄悄环顾起四周。
一对对宾客也随着乐曲声逐渐加入到舞蹈之中,窄腰圆裙抖成一朵又一朵丽花,满眼华耀的鬓影。
陈棠苑感受到许多炙热的目光落在她身上,与她眼神交错的男青年彬彬有礼地向她微笑致意,期待稍后有幸获得她的垂青。
她目光搜寻了一圈,黯了黯,最终收回在自己搭着父亲肩膀的手上。
不管怎么样,这里是绝对无法偶遇的地方。
他如今远在伦敦,应该还不知道陈家今夜正为她举办舞会吧。
可她还是抱着一丝微弱的期待,期待像过去的许多次,他总是难以预见地出现在她的世界中,为她带来从未感受过的心跳撞击。
陈爸爸还在她耳边说话:“苑苑,你永远不用勉强自己做不喜欢的事情,只要你摇头拒绝,老爸一定能替你解决。”
陈棠苑歪头问:“那要怎么解决呀?”
“反正你不想结婚就不用结婚,把那个碍事的嫁妆扔给其他人争去,我们就不要陈家一分财产,你老爸我有钱,养得起你。”
“我知道啦。”陈棠苑又是一笑。
虽然过去也好奇问过无数遍父母的恋爱往事,但此时她又再度追问:“不过爸爸,你和妈妈是如何在这么短的时间内确定对方就是彼此要找的人呢?”
“那天她独自走在左岸的BUCHERIE大道,从巴黎的寒风中匆匆擦过我身边。我被她神秘东方气质吸引,忍不住调转了方向继续跟随她。她走进37号的莎士比亚书店,我停在书架前随手拿着叶芝的诗集挡住自己偷偷观察她,想不到她竟然主动走过来与我交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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