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以?我看你都自身难保,又能怎么帮我。”
陆敬一用眼神示意他坐回来,也不跟他解释为什么要这样,只让他照着话去做。
并不是些光彩的举动,他光是听完,都觉得幼小心灵受到冲击,更逞论要去实践。
陆敬一冷眼看着他的犹豫:“比起他们对你做的,不过如此。”
“可是我二家姐讲,己所不欲勿施于人。”
“你家姐有没有讲过,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
“好像没有。”
“那现在我教你。”陆敬一的语气平常得像在谈论今天的天气,“想赢,你要先沉住气,适当示弱,等待时机。
“……用不着你教,我没想要赢。”
“那就不要怨别人看不起你。”
后来到底还是被陆司麟耍弄得过了头。
他想要退出这个小团体,陆司麟早已看穿他的怕事软弱,蛮横地说退不退出由不得他说了算,同时变本加厉地想戏法捉弄他。
他忍无可忍,某天在球场上撞开高大的后卫,夺下足球,回身一脚精准地飞击在陆司麟的膝盖上。
陆司麟痛叫一声,捂着膝盖骨跪下去。
他赶紧跑上前,连连道歉,一边作势要拉。
陆司麟暴跳如雷,拍开他的手,忍着痛跳起来,骂道:“你是故意的!”
到了这一刻,他反而十分平静,甚至有些想笑。
“我不是。”
“你是!绝对是故意的!你个星洲死扑街,狗怪胎,居然够胆踢本少爷,我丢你个冚家产——”
“啊!!!”
陆司麟再次尖叫着跪倒在他面前。
黎盖伦收回踹上对方另一只膝盖的腿,好整以暇地应道:“这次是故意的。”
孩子们发出惊呼,陆司麟滚在草坪上,还在一边骂。
“去!去叫大人来!”
果然像陆敬一说的那样,陆司麟只知道搬救兵。
很快,大人们便被好事者带了过来。
陆司麟先发制人,装模作样地在草地上左右翻滚,放声恸哭,其余的孩子也跟着附和,指责是黎盖伦性格阴毒。
“我细弟不是这种人!”
二家姐也闻讯赶来,捉住他的手臂,柔声安抚,“阿益不要怕,究竟怎么回事,你跟二家姐说。”
到底事关黎家来的贵客,陆家上下全都朝这边聚过来。他暗中向四周观察,陆敬一双手插袋站在最外层,隔得远远地,仍是那副置身事外的样子。
待观众都来得七七八八,他才拉开这出戏的大幕,抬起手臂顺着防晒长袖套的边缘一点点扯下,露出青紫的胳膊。
他张了张口,语调里立即沾上哽咽:“二家姐,对不住,弟弟让你丢脸了……可我实在是……”
这句话虽然也是学来的,但此刻说出来,的确是出于真心,怪只怪陆司麟逼人太甚。
二家姐倒吸一口气,开始检查他身上的其他位置,衣服一掀,皆是触目惊心的瘀斑。
其实严格说起来,陆司麟今日挨的这两脚,比他严重得多,但他自幼被锁在房里过分呵护,细皮嫩肉的,指甲随便刮一道都能留痕,乍看表面,的确骇人。
陆家人不是不清楚陆司麟的顽劣,此时又证据凿凿,全都看在眼里。
陆老爷大发雷霆,不等二家姐开口,率先表态一定会好好管教这个二世祖,给黎家一个交代,甚至当场要逐他跟着回星洲赔罪,直到黎盖伦满意原谅为止。
二家姐哭得声泪俱下:“怎么会这样,我只得阿益一个最亲的亲人,陪着我到锡兰来,竟然遭这种委屈。”
二家姐为嫁来陆家本就牺牲良多,又是新婚燕尔,陆老爷更加下不来台面,颤巍巍撑着拐棍从轮椅上站起来,朝仍瘫在地上的陆司麟身上狠抽。
连着陆司麟的父母也被揪出来一起痛骂“不识教仔,只想早日气死他分财产”。
二家姐当然知道这些难听的话是骂给她听的,也不吭声,只将黎盖伦揽在怀里,捂住他的耳朵。
二房、三房也乐见其成,面上凝重,实际心中窃笑连连。
闹剧最后以陆司麟向他鞠躬道歉,禁足罚抄十万字《古文观止》收场。
他再次跑去找陆敬一,怀着无限崇拜。
“这场戏真的像是被你提前安排好的一样。”
“接下来,轮到他们求着你一起玩。”陆敬一将放在手里把玩的宝石高高抛起又接下,随后朝他掷过来,“规则你说了算。”
黎盖伦摊开手,掌心里躺着一枚圆润的金绿猫眼石。
“我已经不稀罕。”
“这随便你。”陆敬一无所谓道,“做选择是赢家才有的权利。”
陆司麟被罚禁足,其余的孩子果然主动过来找他,不是道歉便是示好,众星捧月地围着他献殷勤,热情到令人难以招架。
他到底还是年纪小,抵不过与玩伴尽情嬉戏的诱惑,记恨了几天,又没心没肺地在锡兰度过了余下时光。
虽然日后在名利场上见多了人心,再回过味来,才意识到陆敬一利用他去对付陆司麟,暗地里得到好处只多不少。
自己那是被当了枪使,还一脸崇拜,以为遇上什么良师益友,乐呵呵替对方数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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黎盖伦被久久未掸掉的烟灰灼到手指,终于回过神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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