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老太需要控制血糖,点心不能多吃,也只有碰上孩子们都回来的时候,心情好,才偶尔放纵一下。
这会尝了一小块就罢了手,细细用绢帕拭了手,朝窝在沙发里打游戏的幺孙吩咐道:
“人都齐了,阿月,去把你兄弟们都叫下来吧。”
没一会,陈棠苑的几个表兄弟就吵吵闹闹着从影音室里显出形,穿着款式统一的鸟翼领礼服衬衫,鱼贯从旋转楼梯上方走下来。
个个身高腿长,傲气矜贵,随便哪一个拎出去都是港城名媛圈里上乘的择婿人选。
但陈棠苑从小与他们一道厮混,见多了他们上房揭瓦被外公打骂罚跪的惨状,如今就算长大,看着他们也依旧没有绅士滤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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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餐厅落了座,二舅舅看陈棠苑独自一人,奇怪问:“苑苑,你爸妈怎么没有过来?”
“哦,荷兰有位藏家想出幅油画,他们飞过去谈了。”
“这点小事还要亲自过去,底下养的都是废材?”范玉珍又开始阴阳怪气,“连家族聚餐都来不得,好像我们就很闲似的。”
陈棠苑展颜一笑:“小舅妈肯定是不闲,芝芝今天上VOGUE封面,风头出大了,舅妈在背后打点得几辛苦吧?”
言下之意,这个封面是范玉珍动用各方关系,出钱出力,死皮赖脸才求来的。
范玉珍被她说中,表情细微地变了变,又很快恢复闲态:“哪需要打点,我们阿芝是什么身份,肯赏面那个什么VO,他们求之不得。”
“也对,第一名媛的头衔摆出去,这期销量真是暴涨,我原本也想自己买一本支持一下,没想到好多男人看到芝芝的美貌,挪都挪不开眼,一下就买光了呢。”
范玉珍嗤之以鼻:“癞蛤蟆想吃天鹅肉。”
陈棠苑想起下午在书店里偶遇的那个男人,在范玉珍嘴里成了癞□□,忍不住扑哧一声。
“没有呀,我倒也看到一个样子蛮不错的,一表人才,搞不好正是芝芝喜欢的类型。”
陈棠苑朝坐得端端正正,正在小口喝汤的陈玮芝夸张地说道:“没骗你,是真的很帅。”
陈玮芝不能说话,挺着脖子优雅地点了点头。
“可笑。”范玉珍哼了哼,“我们阿芝可不会这么没眼光,随便在路边碰到个男人就爱。”
这是在含沙射影陈棠苑的妈妈了。
陈妈妈是陈家两位老人唯一的女儿,当年在国外念书时,与偶遇的陌生人干柴烈火地相爱,却被父亲极力阻挠。
陈妈妈哪怕与父母断绝往来,也要跟对方登记结婚,甚至放话再也不回港城。
一直僵到陈棠苑出世,几人的关系才有所缓和。
所以老爷子极宠这个外孙女,其余几个孙子的待遇加起来都比不上。
桌上人的脸色都不太好看,范玉珍也意识到自己一时口快失了言,居然不小心在老太太面前暗讽她唯一的女儿,表情讪讪。
就连陈玮芝都慌得开口喊了一声:“妈咪。”
陈家是传统中式家庭,主张一家人热热闹闹,没有“食不言”那套规矩,餐桌上大家聊天很随意。
只有陈玮芝从小被培养成西式贵族淑女,一切礼仪都按最苛刻的来,吃饭当然也不能发出任何声音。
果然这一开口,范玉珍无处安放的眼刀就飞了过来,陈玮芝立刻垂下眼。
陈棠苑“呵呵”一声,正要回怼,有人跳出来打圆场。
三表哥喊了她一声:“话说苑苑,毕业了有什么打算?你今次回来,周围好多人都问起你,你不如提前表个态?”
又是这个话题。
陈棠苑没好气道:“需要表什么态,当然是先工作咯。”
“Fine.”三表哥耸耸肩,“看来有些竞争一时半会还没有结局。”
“说到这个,前几日谢家那位来谈生意,也在顺便替他儿子打听。”
二舅妈也笑道:“苑苑这个条件,能看上哪家公子,不要说外人,连我们自己都够好奇的。”
陈棠苑并不想聊这个。
那些人为什么想接近她,存的心思昭然若揭。
家族间的利益交换,于他们而言再正常不过,可以这样轻易摆上台面当笑谈。
爱情只是橱窗里漂亮却不实际的幻想,远没有一颗永恒之心钻石来得稳妥。
“为什么非是哪家公子,我也喜欢在路上随便捡个男人来爱,不可以吗。”
范玉珍又被暗戳戳呛了一下,尴尬笑笑。
今天是陈玮芝的生日,可是话题绕来绕去,最后又围着陈棠苑展开,真是作孽。
陈家人聚在一起,饭席上少不了聊生意。陈棠苑对地产没兴趣,专心低头对付她的膏蟹酿香橙。
“梅仑家族似乎有意进军港城百货业,最近从英国派了人来,四处拜访,想找合适的地产集团合作,联手拿地。”
“听说了,好像今天才从寰球吃了闭门羹出来。”
陈棠苑捕捉到“梅仑”这个关键词,一下来了精神,不动声色地竖起打听消息的耳朵。
梅仑百货居然想开来港城?
那她喜欢的珠宝品牌是不是也要一起来了?
“被拒绝也正常,他们不自量力,看中旧跑马场准备出让那块地,那个地方我们志在必得,有别人什么事。”
“所以他们也托人递了话来,想看看还有没有机会谈,不过那块地陆家一早就派了他们长子过来与我们接洽,梅仑这边倒是傲慢,家族的人一个没来,随便派个无名之辈来打前站,那还谈什么,一点诚意也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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