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甚至是双手一摊,大方道:“我甚至可以辅佐你登基,我所求只为报我戚家灭门之仇。”
纪成舒抬眸,“你就这么恨他?”
戚常念反问:“若你是我,你能原谅吗?”
纪成舒眼睑微垂,良久道:“你们的事我不会插手。谁胜谁负也与我无关。”
他站起身,转身离开,行至门口的时候又道了一句,“皇兄近来身子极差,已缠绵病榻多时,皇嫂有空还是去看看吧。”
话落,他便挥一挥衣袖离开了。
他走后,戚常念在房间里站了好一会儿。春草走进来,看着纪成舒离去的方向,问:“小姐,咱们怎么办?”
戚常念回眸,“传信贺奇,他欠我的情该还了。”
“是。”春草应声。
*
隆兴二年八月十二子时,明月高悬,银辉温和,大军奇袭入城,贺中郎将治灾未归,无力阻止,兵部所掌四卫军镇守边关难以回救,禁卫军守夜不出,只余纪昀深手上所掌的四卫军抵死相抗。
不到三日大军便直抵皇宫。其速度之快让人震惊,更让人重新认识到了当年戚家军的威力。
中秋之夜,皇宫被围,圆月于天空之中照亮底下厮杀拼搏的一切。
哀嚎厮杀之声遍地,骨肉与刀剑相击之声在耳边绵延不绝,犹如午夜的赞歌,在这团圆之夜响起,给人留下了最深刻的记忆。
戚常念就那样在戚家军的护送下,一步步地踩着鲜血,踏着尸体走进了那个她曾最熟悉也最痛恨的地方。
她犹如杀神般出现,所有曾与她相识的人看着她都不由得瑟缩了一下。
在这鲜血遍地的宫城里,她一身白衣,洁净如雪,仿佛与这眼前的一切都格格不入,可脚底的污泥血肉却提醒着众人的眼睛。
她才是发起这场屠杀的主宰者,她也是这场围城之战的胜利者。
太和殿前,尸横遍野,血流成河,戚常念看着身负重伤的明珠和明潇二人,还有他们身后负隅顽抗的侍卫和潜藏在暗处多年的死士。
她抬眸看见了殿内高高在上地坐在金銮椅的人。
明明还隔着无数个人,可他们就是能一眼对上,并清楚地感知到彼此想说什么。
戚常念的人越逼越近,明珠边退边护在纪昀深身边,直到退无可退,他们才停下脚步。
她看着纪昀深,他明显看上去清瘦了很多,她眉眼深深,轻声问:“你想过会有今日吗?”
她身后的戚家军气势昂扬,杀人如削铁,铁血之师的名号又在他们身上重新闪耀。
纪昀深轻咳一声,肺部像是针扎一样的疼,可他看见了戚常念便又觉得不那么疼了。
他张了张嘴,脸色惨白得像鬼一样,轻笑道:“你没死。”
他的声音里带着一丝兴奋还带着一丝雀跃,更透着松了一口气的欢喜和自在。听他的声音都好像是要哭出来了一般。
戚常念抿了抿唇,恶毒道:“你不死我如何能瞑目。”
纪昀深勾了勾唇角,笑得有些吃力,“你回来了就好。”
他一副放弃挣扎的情圣做派让戚常念狠狠地皱了皱眉,早知如此何必当初,现在落得这副田地了,还在她面前演什么你若安好,他便安心的苦大情深戏码。
她道:“今日不管你是真的悔恨也好还是装出来的也罢,纪昀深,你所拥有的一切在这一刻便都结束了。”
他还是那样,坐在龙椅上,温柔地望着她浅笑。
戚常念没心思再和他演戏,一挥手,戚家军便要再上。
明珠和明潇二人带着身后的死士就要以死相搏,纪昀深却开口了,“退下。”
明珠紧紧握着手中早已染血残缺的剑,声音里都带着血腥味,苦苦挣扎道:“奴婢誓死保卫陛下,绝不后退。”
纪昀深看了一眼她,又喊了一声,“退下。”
明珠心有不甘,回头看向纪昀深,面露苦色,“陛下。”她的声音里带着一丝哀愁,自己都浑身是伤快要站不稳了,却还是不愿意退下。
最后还是纪昀深自己从金銮座上缓缓走下来,然后按住她的手将那把剑取下。
明珠死死握着不愿松手,二人挣扎对视。
戚常念在不远处淡淡地看着这二人主仆情深的模样,如今胜卷在握,倒也不去打搅他们这最后一场落幕之戏。
明珠看着纪昀深的眼睛,她跟了主子多年,不会不知道主子的心思,若他真的有心反抗,这场战争不会输的那么快,那么蹊跷。
可她还是不愿意松手,她的主子是天子,是帝王,是坐在龙椅上最尊贵的人,一旦她放下手里的武器,那么他们就真的成了任人宰割的鱼肉了。
可她看向纪昀深的眼睛,那双眼睛实在是太温柔也太坚定了。
明珠眼角的泪水没有忍住,最后落在了两个人握着剑的手上。
纪昀深轻声道:“明珠,我累了。放弃吧。”明珠终于绷不住,大哭了出来。
手中的剑也“哐啷”一声落地。
至此宣告这场帝后之战彻底结束。
中秋之夜,团圆之夜,血流成河的皇宫里一片死寂。所有人都知道这个地方改朝换代了。
宫里的奴才宫女都在努力地清扫着地上的尸体和鲜血。当天明之时,太阳升起,又是新的一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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