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俊良说着,就打算起身离开,也是这时,顾衍才又再次开了口:你缺多少?
程俊良很局促:就只剩下一万块缺口
我借给你。
别说程俊良,齐溪也很意外,唯一淡定的就是说话的顾衍本人,这位债主抿了抿唇:但你要坦白你到底为什么突然需要这么多钱。
程俊良本来已经觉得借钱无望,如今峰回路转,他这段时间来的故作坚强终于再也撑不下去
不是我家里有人生病,也不是我自己去提前消费借了网贷,我借钱单纯是我自己把一个案子办砸了。
程俊良说起事情起因,终于露出了疲惫和痛苦:我虽然在学校成绩算中上,但英语是拖后腿的地方,现在竞合这样的大所都要考核英语,我根本进不去,想着快点挣钱养家,所以就找了家小所入职,虽说比较小,但入职条件表示除了底薪外,案子里还有分成,听起来自由度也挺大,只要自己足够努力,挣的钱不会比大所差。
可入职后我才发现自己还是想的太简单了,小所能接到的都是小案子,像我们这样的新律师就更别说还能拓展案源了。就那些鸡毛蒜皮的民事小案子,有时候跑前跑后忙死累死,结果当事人可能突然撤诉了,或者赖账了,或者案子无法推进了,总之是一地鸡毛,钱也没挣着几个
随着程俊良的讲述,齐溪和顾衍才了解了程俊良借钱的真相
他好不容易接到了一个借款纠纷案件,标的额虽小,但胜在有借条,资金流转也有明确证据,是个相对而言比较好打的官司,只需要按部就班走完流程就行,可问题就出在这借条上。
客户把借条的原件给了我,我就放在了桌上,结果那几天正好帮我的带教律师整理卷宗,也不知道怎么的,那借条原件就被弄丢了,怎么找都找不着。
程俊良垂下了视线,一脸的羞愧难当:现在案子因为借条原件的损毁,面临败诉的风险,客户要求我把这钱赔出来,不然就要来律所拉横幅闹事,这客户甚至找人人肉了我爸妈的联系方式,打电话骚扰他们要求我立刻把钱赔出来
齐溪这下终于有些明白过来:所以大家问你借钱的原因,你死活不说是因为觉得太没面子了?
程俊良默认了齐溪的话:这种事传出去太难听了,而且犯了这样的低级错误,确实是我的问题。我知道大家都很好奇我借钱的原因,我也本可以骗大家说家人突然生病急用钱这种话,但我不想骗人。
所以你就选择了支支吾吾什么也不说?
恩。
程俊良有点急切:但我一定会还钱的,大家愿意借给我,我都记得这份恩情,就是不会那么快
看着程俊良身上那件洗得已经发白的衬衫,齐溪心里也不太好受:总共灭失的证据欠条里是多少金额?
十二万
饶是知道这数额大概不小,一听这数字,齐溪还是忍不住倒吸了一口凉气,像程俊良这样在小所开始自己职业生涯的实习律师,很可能不吃不喝,也得两年才有这些税后收入,更何况程俊良还有房租、吃饭交通等等成本要承担了
你说就差一万块了,那你问同学们已经一共借了十一万了?
程俊良低下了头:我问其余同学还有亲戚借了一共将近五万。
那其余六万呢?
我借的网贷。
齐溪头痛地直想扶额:问题是,网贷利息那么高,而且也有偿还的周期,你这笔钱根本不是一时半会儿就能周转来的,等六万的网贷到期后你打算怎样?拆东墙补西墙去借另一个平台的网贷?然后积欠的债务像雪球一样越滚越大?你自己就是法学生,现在还是个实习律师,你能不知道这些借网贷受害者后续的遭遇吗?你才这么年轻,就把自己信用搞坏了,以后房贷车贷什么也贷款不到,还可能被各种催债电话骚扰到崩溃!
顾衍相比冷静很多:那你律所怎么说?正常情况,你是实习律师,你不应该单独承办案件,出了这种差池,你的带教律师是不是也有过错,忘记对你做出风险提示?他应该去和客户沟通,上报律所,律所也应该为此担责,帮你尽可能减少损失才是。
结果不说还好,一说,程俊良的表情更垮了:我没敢说。我的带教律师很严格,虽然没提醒我,但这确实是我自己疏忽了,当时那个客户自己身上没有口袋,说自己正在搬家,生怕原件丢了,求我暂时保管几天,我心软答应了,但明明收好在桌上的,可再找的时候就没了。
我一旦和带教律师坦白这个事,律所肯定会开除我,这笔十二万的赔偿,带教律师没有过错,也不可能会给我出,到时候除了让我的名声在法律圈一塌糊涂外,没有任何帮助,甚至可能失去现有的工作,那样我连还钱的能力都没了
齐溪和顾衍对视了一眼,也觉得这可真是进退两难,但两人显然都觉得赔钱并不是良策,几乎只是几个眼神交流,齐溪就知道,顾衍和自己恐怕是想到一块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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