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砚观他神色,闲闲道:“随口一提罢了,有备无患。”
李凌州将此事装进心中,又与沈砚谈了些朝中政事,话赶话道:“对了,沈兄——”
话流露半个音节,李凌州顿觉失误,他佯装镇定道:“你来的路上发生什么事,按时间不该这么晚。”
沈砚暗笑:“去恒远见见家人。”
李凌州吐出一口气,心头又悔恨不已,谈政事时,尚能维持住一派祥和的表象,一谈到私事,他情不自禁地想起从前种种,心乍然乱了。
除却那层爱慕,两人之间仍是关系甚好的朋友同泽,于情于理,李凌州都要表示一番。沈砚出狱时他已走马上任,现在补上为时不晚,“我给你带了些东西,兴许你会需要,我差人给你送来。”
沈砚随口道:“礼单呢?”
她拿了礼单,一一看去,吃穿用度应有尽有,她心道果然关外一战让李家分外豪奢。
及至最后一张礼单,尽数是好带的珍稀药材补品,几百味药材,开个药铺都绰绰有余。
沈砚本想撇下,看到中间一味熟悉的药,她怪异道:“金鞭玉厥?”
李凌州双眼睁大,立刻抢过礼单,确认在三,脸就像是被火烧了一般,唰地红透了,“这个……是我找的大夫开的,写错了。”
沈砚微微一笑:“无妨。它主要功能是强身健体,送我有何不可。”
这本是味补气血的珍稀药材,极为正常。只是近年来,京城有种壮阳药风靡,因外形呈金色,又名金丸,吃上一颗,有如神助,金枪不倒。其中主料便是金鞭玉厥。
也因此,金鞭玉厥多了分说不出道不明的意味。
沈砚意味深长道:“该不会,这副礼单,是在我没下狱前定的吧?”
李凌州恨不得起身就走,在沈砚满是戏谑的神色中,他如坐针毡,“大概、大概是例行给达官显贵的药材,我没注意到。”
他几乎要恼羞成怒了:“你别笑了成吗?”
沈砚突然道:“其实金丸的主要成分,并非金鞭玉厥,而是随处可见的离子草。”
“你怎么会知道这种事?!锦衣卫连这都查?”李凌州惊疑。
沈砚挑眉道:“这种事有什么好查的,我又不是前任吏部尚书的亲人,吃多了金丸在床上死去,非要讨个公道。这金丸的主人,我认识,我来云县,也要帮她开拓业务。”
李凌州霍然睁大眼睛,猜测到了一个人名。
他难以置信地把高高在上菩萨般的医师,与这般呃……呃,接地气的金丸联系在一起。
是的,玉昆仑之所以在京城坐拥半座山,每日闲暇又有钱,不仅仅是因为她医术高超,更是因为,她从谢拂衣留下的医术里,参透了从古到今最赚钱的药物——壮阳药。
以前沈砚不懂,为何医术上说,它的价值比黄金更昂贵,比任何药物都畅销。直到玉昆仑在京城小试牛刀,整个京城都疯狂了。
到现在,沈砚仍然不理解,为何小小的一枚药丸,能引天下所有男子疯狂,前任吏部尚书更是明知有猝死可能,连吞十四颗。
她索性不去理解,直接赚钱。
李凌州落荒而逃后,门外传来一片小朋友的欢声笑语,接着是一片遗憾哀嚎声。
俞三守在马车前,目色复杂地望着从沈砚府上出来的将军,踌躇道:“刑嵘,这,这不太好吧?”
刑嵘哼了一声:“有什么不好的?将军喜欢,你算老几?少操心点这些事儿。”
“不是啊!我是说对沈小姐不好!”俞三恨铁不成钢道,“沈小姐这样的人物,纵然一朝落魄了,我觉得,我们家将军不太能配得上。”
他们当初与李凌州一起下诏狱,以为必死无疑,谁知刑还没上,就被与李凌州一并放出。再结合后来朝中的动静,沈砚打的什么主意,他们已经明白。及至关外同行,更是钦佩不已。
其余人向他投去目光,隐隐流露出认同之色。
李凌州:“你们说什么?”
“没什么,没什么。”大家的眼神飘散。
看着自家将军的神色,从略有些为难,转成微微欣喜,而后是想藏藏不住的快乐。众人心中浮现出无穷的感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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春县的漳河路前阔大的宅子,终于住进了一位主人。
左邻右舍好奇极了,这府邸经年空旷,去年每旬打扫的老仆还逝世了。这新来的主人,究竟怎么接手的?
于是沈砚一出门,迎来了周围围观的大姑娘小媳妇。
她为日常方便,常穿的衣服依旧是男装,只是不加冠,长发以一根红绳系住。在周边人的热切目光下,同时收到了她们男人隐隐敌对的神色。
于是沈砚有幸在来到云县的首日,被周边邻居邀请进家中吃饭。
在邻居和蔼大娘温声细语地询问今年多大、干什么为生等一系列问题后。得到沈砚真挚的回答:离京人士、来云县做生意,父亲在远处做官,唯一的姐姐远嫁京城。
她赫然成为左邻右舍有钱备选女婿的一份子。以沈砚妹妹为掩护的长夏心想,这云县哪儿有大人说得那么可怕,肯定是大人不想让她离京吓唬她!
于是三人便在云县住下了,长夏继续教习舞蹈。沈砚忙碌月许,找好了经销商后,偶尔闲闲地坐在家门口,真应了长夏那句,游手好闲地漫看天际云卷云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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