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收起刀,笑吟吟道:“陈千户,你也老大不小了,常年跟在我舅舅身边,怎么武功还这样平平?”
陈墨满脸苦楚:“殿下,微臣今年才二十五,没有老大吧?”
转瞬想到公主年纪,他怏怏地闭嘴了。
沈砚:“陈千户他身有旧伤,本不善于用武。再者,武道也非勤加苦练就可,一个人出身时的天赋很重要。到一定程度,唯有天赋尚佳者才能脱颖而出。”
朱桦转向沈砚,满脸崇拜:“我知道,你的天赋一定是万中无一,对不对?”
“哪里有万中无一。”沈砚平静道,“世间比我天赋强者,如过江之鲫,贺兰便是其一。我不过,有幸遇到良师。”
“我知道,帝师谢拂衣。”朱桦脱口而出,旁边的贺兰和陈墨脸色一变,紧张地看向沈砚。
沈砚目光怔了下,贺兰和陈墨都以为她会不快离去,没想到指挥使大人望着地上斑驳的光影,竟出奇地没有生气。
她微微颔首,道:“是她。”
朱桦叹了口气,向往道:“听说她在时,满朝文武和先帝都惧怕她,畏惧她。真想见见她是何风采。能教出舅舅这样的弟子,想来和仙人差不多。我要是能见她一面就好了,可惜我生的太晚了。”
沈砚看向遗憾的朱桦,道:“不晚,你生的时间正正好。”
她发出一声轻叹:“若生不逢时,一个人纵使有纵横捭阖之才,开天辟地的能力,也会受到种种折磨,不得善终。”
*
誉山关内,沈砚又点了一番东西,准备出关之时,见到前来与自己交接辎重的钱瞬。
她略略有些惊讶,交接辎重这等事本不必誉山关总兵亲为,钱瞬却周到地把东西送上了,沈砚点了点,还多了些,她明白这是钱瞬对自己表达的善意,于是也颔首道:“多谢钱总兵。”
钱瞬道:“觉华之事,誉山关内实在没有多余的骑兵,不然在下怎么样也得亲自领兵去救援。”
沈砚道:“无事,誉山关内空虚,我本来是仰仗锦州。钱总兵无需自责。如今誉山关无恙,觉华又有大捷,并未有损,不必介怀。”
钱瞬笑道:“监军大人有大量。”
“食君之禄,为君分忧罢了。”沈砚颔首,“修复大宁城一事,还需总兵多多援助。”
“那是当然。”钱瞬忙不迭道。
沈砚骑马出关外,朱桦见钱瞬与她言谈,问了句,沈砚道:“先前此人与我关于去不去觉华驻军有争执,现下赔罪。”
朱桦沉吟片刻,蹙眉道:“我在誉山关时,他……钱总兵也与我说了番话,我觉得他有点奇怪。”
现在关内关外已经布满了锦衣卫的眼线,沈砚哂笑:“他与你介绍一番誉山关,醉翁之意不在酒。”
说完心头一动,公主现在身份尊贵,若是有几个不长眼的想要攀金枝,这等没经过什么甜言蜜语的少女陷阱去了,怎么办?
乔文韫、李月卿等人的结果就是前车之鉴。
沈砚轻咳一声:“殿下需知,这男子之言,当不得数。他日你地位尊崇,天下间的男子,要多少有多少,不必急于一时。”
朱桦一怔,整张脸皱起来:“舅舅,你可以劝诫我不近男色,但钱瞬?他?你不能侮辱我的审美。有你在身旁,我就算以后找夫婿,样样怎么也不能居你之下。”
沈砚:“微臣失言。”
朱桦笑了笑,“我知道你担心什么,舅舅还记得杨公子吗?”
沈砚怎么会不记得,朱桦提起他,笑意不由浮现在眼中:“我还记得,你出现在他面前时,他吓成什么样子。”
沈砚:“那时……是微臣孟浪了。”
朱桦性子跳脱,兼之得圣上宠爱,小时候常常偷偷溜出去,跟在沈砚身边,天子睁一只眼闭一只眼,沈砚也就由她了。
杨春生便是朱桦伪装平民身份时,结识的少年。他父兄乃是清流文臣,一身正直,他为人死板古朴,被朱桦捉弄,也不在意,只一笑了之。
沈砚不放心,全程自己盯着。两人都是情窦初开的年纪,每日不过去上香、看戏、茶楼、市坊,并无出格之处,观朱桦言行,也不过是找了个有趣的小跟班。沈砚逐渐安心,结果某天,朱桦哭哭啼啼地来找自己了。
沈砚心头一惊,听见朱桦说杨春生说过自己早有娃娃亲,父亲指腹为婚,不能给她正妻之位。但鉴于他一片真情,可以许诺她为妾室,送她一世荣宠,保准不让正妻欺她辱她。
年少的少年对着明月起誓,眼中一片真情。朱桦怔怔地盯着他,要不是手头没合适的工具,她手又娇嫩怕痛,早把他后脑打出脑花。
朱桦哭到打嗝,抽抽搭搭道:“从来没受到过这种奇耻大辱,他不光侮辱了我,还侮辱了朱家,父皇的面子往哪儿放?他以为自己是谁,还有脸肖想我为妾室……哇!舅舅,我是不是眼睛瞎了?”
沈砚简直气笑了。连夜去杨家,杨家瑟瑟发抖,从主人到奴仆都仿佛天塌下来,恐惧地看着北镇抚司指挥使把人圈起来。
结果沈砚找到了最小的杨春生,拎起他的衣襟,淡淡道:“毛都没长齐,就开始学人点妻妾?”
杨春生这才知道,寺庙偶遇的小姑娘身份大有来头,竟惊动锦衣卫来捉人。
杨春生恐惧之下,当即改口:“不……不是妾,我对她一片真心,愿八抬大轿、三媒六聘为正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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