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轻轻屏住呼吸,突然什么也想不起来了, 只是呆呆地、楞楞地、傻傻地望着面前的一幕。
金光在他眼底肆意流淌着,同着那蜿蜒的水流一般, 他的瞳孔也被这水光中的金光给淹没。
他突然想。
原来死骗子没有骗他。
死骗子说这是一颗种子, 它便真的发芽开花了。死骗子还说,这颗种子只为想见的人而盛放, 这句话, 应该也不是骗他的。那么, 死骗子的意思是说……
他想见自己。
狞猫又想, 既然是这样,当初干嘛要把他送回来啊。
他不喜欢在这个所谓的“家”里,一点也不喜欢,为此他不惜从那个家里逃了出来, 他想去找死骗子, 却完全不知道对方在哪儿,走投无路之时, 是幼儿园的园长收留了他,把他带回来。
狞猫只想和死骗子在一起。
……就算他骗了他。
在场唯一不惊讶的人只有小王子, 他眼里带着些微诧异, 另一只空闲的手自鱼缸边缘垂了下去,轻轻触碰着就近的一朵盛开的海之花。
他从小就知道, 金色海之花是整个海底、乃至于整个世界上最美的花。
海之花的花苞轻轻柔柔地碰了碰他的指尖, 转而又随着水流的波动游到了狞猫的身边。
它天生会被祁云吸引, 但它是有主的海之花,它真正发自内心喜欢的只有一个人。
——狞猫。
狞猫才是它和它的主人想见的人。
小王子的指尖在水面上点了点,垂眸发现狞猫在发呆,用那根湿漉漉的手指戳了戳他的脑袋,“崽崽,发什么呆呀?”
狞猫愣怔着抬头,动作透着一股子僵硬。
小王子弯着一双眼看他,“它很喜欢你,你不考虑碰碰它嘛?”
狞猫过了很久才开口,声音甚至是有点发颤的,“我可以、可以碰它吗?”他的语气小心翼翼,带着浓烈的紧张和不可置信,生怕一眨眼的功夫,面前的东西便成了他想象中的镜花水月,随着他的触碰而烟消云散。
小王子欣然点头。
“当然可以呀,它是想见崽崽才会开花的嘛,崽崽想碰它,它肯定会很高兴的。”
他说着,握住狞猫收回来的手,一齐去触碰那一朵浮上水面的金色海之花。
花朵没有闪躲,直直迎了上来,无数大大小小的繁复花苞层层叠叠展开,露出了里头殷红如血的花蕊。
那花蕊像极了一样东西。
不知什么时候从祁云外套里窜出来的秦戈扒在他的外套上,眼睛瞅瞅花蕊,若有所思抬头看向祁云。
准确来说,他看的是祁云的眼角。
小王子的两边眼角分别有一滴殷红如血的朱砂痣,很小,在他雪白瓷净的脸上却格外显眼。很多时候,别人看他时第一眼看见的并不是他的脸,而是他眼角的朱砂痣。
为什么一朵金色的花,里头的花蕊却是朱砂痣一般的鲜红?
秦戈心头隐隐约约升起了个猜想。
这个想法在他的脑子里一闪而过,转瞬即逝,以至于他没能将之捕捉到。
秦戈收回目光,将下巴搭在爪爪上,转头去看鱼缸。
狞猫的爪爪已经碰上了花苞。
这株植物是真的很喜欢他,对待小王子还只是单纯地蹭蹭,对待他,却是将自己的整个花瓣绽开,又微微将他毛绒绒的爪爪给含了进去。
肉眼可见的亲昵。
狞猫身子僵得厉害,他被祁云抱在右手上,秦戈一低头便能看到他完全僵硬的尾巴。
这得是有多紧张,尾巴炸毛成了这个样子。
狞猫试探着将爪爪往回收了收。
花苞松开他的爪爪,依依不舍地蹭上来,花瓣上还带着水珠,这些小水珠滑落下来,将他的毛毛蹭湿了。他却一点也不在意,用另一只爪爪握住了这只湿漉漉的爪爪,呆愣了很久,面上猝不及防露出一个笑容。
他在笑。
瞳孔却是湿润的。
祁云看不见他的脸,只以为他不想碰了,把他在鱼缸边放下来,转而用两只手专心抱白猫。
他余光一花,有什么东西飞快地略了过去。
豹猫顺着狞猫的尾巴一溜烟爬上了他头顶,踩着他的脑袋靠在鱼缸边,低头去看里头的花。
“这花花真的是声控的吧?也太厉害了。”
雪豹跟在他身后不紧不慢地走过来,伸爪一捞,跃跃欲试想去逮花的豹猫便被他抓了下来。
“看见点新鲜东西就要伸手去碰?嗯?”
豹猫在他掌心不高兴地扭动着身子,哼哼唧唧开口道:“我怎么样才不要你管,走开走开。”
“别闹狞猫,他生气了又要和你打架。”
“嗨呀,无所谓,反正他也打不过我。”
小王子在旁边听得直想笑。
他的崽崽居然是这样的。
他以前对他的崽崽误解好像有点大?
他总以为豹猫是只弱小可怜无助又无辜的小猫咪,虽然调皮了一点,但是年龄小嘛,可以理解。
不过现在,听豹豹的语气来看,似乎每次打架都是豹猫先去挑衅别人的。
可真是只小坏猫。
心里这样想着,面上祁云却控制不住地笑了一下。
崽崽好可爱呀。
他越来越喜欢他的崽崽了。
他在看豹猫和雪豹,怀中的白猫却在一眨不眨地盯着他看,两只眼中只装得进去一个他。祁云余光无意间瞥到什么,低头看过来,笑眯眯地在他脑袋上亲了两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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