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子晋想到这儿,莫名其妙觉得很好笑,轻轻牵了牵唇角,却换来裴鸣一阵紧张的询问:“林哥,你还好吗?车马上就到,你坚持住,求求你坚持住。”
这也不是他说要坚持住就能坚持住的。
林子晋轻叹一声,动了动唇,终于有力气发出声音:“别哭,大男人哭什么哭。”
裴鸣一听哭得更凶了。
“生死有命,你哭也没用。”
几个穿着白大褂的医护人员抬着担架过来,将他扶了上去。裴鸣紧紧地攥着他的手,一路跟上了救护车。
“林哥,会没事的,”裴鸣用纸巾胡乱擦了脸,“你说好要赔给我下半辈子,不许说话不算话。”
刚刚说的那两句话实在耗尽了他的所有力气,只能阖眼听裴鸣说话,双眉微蹙,可能是疼得厉害。
裴鸣说着说着又哽咽起来,却咬着唇不发出一点声音,任由眼泪簌簌地向下掉。
身边的人轻轻捏了捏他的手,他这才倏地抬起头来,一双哭得通红的眼睛里满是眼泪。
“之前一直没和你说,现在不说可能就来不及了。”
林子晋的声音很小,他只有凑近才能听清。
“你或许不信,但是我真的很喜欢你,”林子晋轻声道,“所以不要哭,不然我会很愧疚的。”
“林哥,我......”
林子晋没听清小明星接下来说了什么,只觉得意识在一片漆黑中浮浮沉沉,紧接着便坠入了一场似乎不会再醒来的长眠之中。
梦里他回到了二十三四岁的年纪。
那会儿他刚从大学毕业,满怀着雄心壮志和师兄师弟一起去韩国集训,以为自己会于现在小火的基础上更上一层楼,没想到等来的却是一场毁天灭地般的灾难。
他如四年前一样在黑暗的库房中摩挲,脑侧的伤口针刺似的痛着,好像正在向外不停渗着血,让他更加慌张和恐惧,急切地想逃离这片无边无际的黑暗。
但潜意识说,不会有人来救他的。
林子晋蜷缩在一处角落里,双眼中写满了绝望。正在他以为果真要一个人孤零零地死在这里时,眼前倏地炸开一片亮色。
一道身影慢慢走近,带着身后那片金黄色的阳光,驱散了库房中的黑暗与绝望,站在不远处静静地看着他。
林子晋下意识地向他伸出手,有些忐忑那人是否会接纳自己,正欲半途退缩,却被一片温暖裹挟住。
那人的周身被阳光照亮,轮廓毛茸茸的,像初生的天使。
他被那片温暖拽着向前,从泥沼似的黑夜中脱身,一头撞进灿烂金黄的日子中。
林子晋眼睫微颤,轻轻睁开了眼,有些迷茫地看向周围。
仪器的“滴滴”声不紧不慢地充当了背景音,衬得房间中一片寂静。
他躺了半晌,这才回过神来,意识到自己居然从活动场地被人弄到了医院,而且还活着。
胳膊有些酸麻,林子晋动了动手,发现一个毛茸茸的脑袋蹭在身边,似乎被他的动作吵醒了,慢慢抬起头,露出一双不知是哭的还是熬的满是血丝的眼睛。
林子晋没忍住笑了出来:“你干什么呢?”
裴鸣似乎不相信他醒了,怔愣片刻后慢慢伸手摸了摸他的脸颊:“林哥......”
“我这不是没事吗?”
林子晋受不了他这样腻人的相处方式,和他微微拉开了距离:“别闹。”
裴鸣的眼泪倏地便落下来了。
这小明星是水做的吧?
林子晋有些无奈地摸了把他的头:“哭哭哭,就知道哭,有什么可哭的?”
可裴鸣又哽咽似的喊了他一声:“林哥。”
林子晋被他哭得心里没底,正色道:“你和我说清楚,为什么哭?怎么了?”
裴鸣将眼泪擦掉,目光有些游移地在空中四处乱瞟,似乎不敢正眼看他:“没,没怎么,就是我太失态了。”
林子晋眯起眼,伸手揪住他的领口:“说实话,我最恨别人骗我你还记不住吗?”
裴鸣动了动唇,似乎终于下定决心了似的低声道:“林哥,我让医生给你做了检查。”
虽然早就看淡了生死,但林子晋心头还是不免“咯噔”了一下:“嗯。”
“他说......”
裴鸣讲着讲着又要哭,连忙胡乱抹了把脸:“好像,好像是你心脏上有个肿块。”
林子晋眨了眨眼,将他这句话消化掉后才意识到他说的病应该是“心肌瘤”:“良性还是恶性?”
“还不知道,过几天才出结果。”
裴鸣深吸一口气,这才敢抬眸看他:“林哥,你不要死好不好?”
林子晋原本被“心肌瘤”三个字砸得有点懵,这会儿听了他完全没道理的要求后却被气笑了:“这是我说不要就不要的吗?我说有用吗?”
裴鸣摇了摇头,唇角一垮,又无声地看着他落泪。
其实林子晋自己也不好受,但有人在身边陪着的感觉似乎将这份难受抵消了一些,至少没让他觉得孤单和无助。
“说了是福不是祸,是祸躲不过。”
林子晋小心地挪了挪位置,注意着不碰到另一只手上打着的点滴,伸手摸了把裴鸣的头发:“别哭了啊,本来就够倒霉了,你高兴点。”
“你让我怎么高兴?”
裴鸣的声音带着浓重的鼻音,原本好看的眼睛都肿了,也不知道在自己醒来前哭了多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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