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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46页
    有的只是一场又一场的厮杀、挣扎。
    “……失败的人,最后怎么样?”犹豫片刻,仇薄灯抱着图勒巫师的脖子,小声问。
    图勒巫师平静回答:“祭品。”
    仇薄灯一怔。
    随即理解了他的意思:选出来的孩子,如果不能自己活着爬出密窟,那他就不是天生萨满,而是部族献给荒兽的祭品——就像远古的蛮野时代,人们把战败的俘虏钉在树干上,献给山神。
    火光照着石壁。
    一尊尊生满青苔的原始时刻面目模糊,介乎天神与妖魔之间。一幅幅彩绘壁画的金漆灼灼生辉,介乎经文与诅咒之间。
    原始野蛮,血腥圣洁。
    这就是雪原的生存法则,透出长篇叙事史诗的残忍风格。
    仇薄灯想起图勒巫师一身暗沉的伤疤,想起他赤裸上身坐在火光下,像一块经由风雪打磨过的苍白岩石,唯有火光照上去,才能反射出一星半点的微光——他自己好像习惯了,像雪原的部族接受风雪一样,接受磨砺和艰险。
    “可我不喜欢,”仇薄灯把头埋在恋人的身前,“它那么多次……那么多次,置你于死地。要是你没活着走出来,我上哪找一个我的阿洛,我的胡格措呢?”
    他轻轻说出一个数字,图勒巫师停下脚步。
    少年贴在颈侧,呼吸出来的微弱气流,羽毛一样,落在大理石般冰冷坚毅的肌肉上,又暖又热……一次又一次的迷乱与浑噩,阿尔兰不知何时,记清了他的伤痕——沉沦的不止他一个人。
    仇薄灯安静了一会儿,开口:
    “我想做一件事,阿洛。”
    石窟寂静。
    只剩下少年轻而坚定的声音。
    祭坛的火把熊熊燃烧,照亮图勒巫师苍冷的手,手背的青色筋络——他站在原地,紧紧扣着自己的阿尔兰,用力得几乎像要把阿尔兰活生生揉碎进自己的骨血里。仇薄灯却环住他,脸庞贴着他的心口,清晰地感受布料底下硬悍精韧的肌肉。
    以及剧烈到可怕的心跳。
    沉默许久,图勒巫师掰过他的脸。
    “别拒绝我,阿洛,”明红的火光晕在少年精致的脸庞,黑曜石般的眼睛无比明澈,“我也想为你做些什么。”
    图勒巫师一言不发,以带着刀茧的指腹按上说出那些话的唇瓣,来回碾磨。
    随即重重吻落。
    ……………………………………
    西洲山河破碎,地势自西北向东南倾斜,一越过索达姆喏河,地势就陡然拔升。群山像从地里拱出的龙骨,高高地托起一片巨大的、白色的、高原。这片空白的高原,在堪舆图上,就像一片被群龙守护在怀中的圣土。
    第一支抵达极原的飞舟,自地平线上升起时,站在甲板上的修士们,几乎同时听到自己和他人的惊叹。
    太美了!太壮观了!
    霞光自天际而来,雄奇的画卷在一瞬间,在所有人面前铺平!展开!
    暴雪刮过群山,被嶙峋的山脊割成一片流动的白尘,犹如一匹匹巨大的披拂在山上的雪白面纱,随着急风起伏卷动。红日侧转,倾泻,喷薄,将它们一一镀染成金的、红的、橙的。与漆黑的山石碰撞融合。
    天与地无比的高远,世界无比的巨大,群山与红日携裹着亘古不变的圣洁与威严。
    它们屹立在那里。
    万古如一。
    “真可谓当世第一奇观。雄哉!壮哉!”一位家主站在飞舟的甲板上,眺望沐浴在红霞中的群山,久久才回过神,“不愧是净土啊……”
    是的,净土。
    雪原就是一片无数世家朝思暮想数百年的净土。
    走私商贩是他们的先锋,是他们的试探,在中土十一洲再无一片空白的地方可供争抢后,所有目光都聚集在这里,焦急、垂涎、迫切。自两百年前开始,仙门世家已经着手准备进入雪原的前奏。
    ——新的土地、新的珍宝,新的矿脉!
    新的生机!
    世家,庞大的世家就像个拖着沉重步伐爬山的怪物,一路上不断将途径的一切人、木、兽吞噬进腹。以此来获取向上的推动力——吃!一刻不停地吃!得一刻不停地吃,一刻不停地向上滚动,只要一刻间断,任何一个仙门世家都会因为这恐怖的自重滚下山坡,摔得粉身碎骨。
    谁也不敢停留,谁也不敢驻足,全都疯了一样向外扩张,向上爬,把找得到的一切资源,统统吞进肚子。
    还有哪里可以吃?
    家主在想,族老在想,族中弟子在想,时时刻刻地想。
    仙门已经吃完了,散修也吃得差不多了,凡人早就连骨头带渣子吞下肚了,山吃了,水吃了,空地没剩下多少了。再想要吃下去,只能自相残杀了——多可怕啊!自相残杀!多不符合仁义礼啊!
    现在好了。
    终于有一块新的地方可以下口了。
    完美的未驯化之地,不食岂不可惜?
    “如此雄奇之地,由一帮蛮野未化的蛮民窃占,简直是暴殄天物之至。”另一名家主目不转睛,挥手下令。
    飞舟立刻向下降低。
    第一面丝绸罗缎编织的巨大家旗,插进皑皑雪山山顶,紧接着,是第二面,第三面……率先赶到的家族,争先恐后,将自己的家徽打进白雪中,充当标记。转眼间,各色的旗帜从天而降,在风中起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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