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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44页
    巫师贴着阿尔兰的耳侧,一下一下重重亲吻。
    如果他真是怪物,那也绝对是怪物里的异类。
    ——那种极端扭曲的怪物。
    假若真有什么妖魔在它的阿尔兰脏器里孕育,它绝对嫉妒得非以最脏污的手段,将那妖魔彻底毁掉不可——它的贪婪永无止境,占有欲也扭曲得早已畸形:温暖的、柔软的阿尔兰,只能是它一个的血肉巢穴。
    容不得其他妖魔侵染。
    晃动的暗红火光中,一只秾白的手自昏暗中艰难伸出,抠住祭坛的石头缝隙,指尖泅白,掌骨丘却透出一层烟红……像是想要逃开——天真的祭品总算是意识到招惹怪物到底是有多危险。
    可已经晚了,晚得不能再晚。
    另一只手覆了过来,一根一根分开少年抓住石缝的手指,将它们压进自己的指骨间。
    ——纯洁祭品被怪物拖进黑暗。
    永无止境。
    …………………………………………
    热雾在温泉面弥漫、氲氤。
    一支火把插在温泉边的石头缝隙里,水珠折射火光,晶莹剔透。几条结着红果的藤萝自岩石洞顶披拂而下,垂在水面,摇摇晃晃。解下来的珊瑚珠和绿松石,一粒一粒落在泉边一块小小的凹石片里,被泉水半浸半泡。
    小少爷昏昏沉沉,任由图勒巫师抱着自己。
    他脸上的泪痕已经被洗干净了,两排又浓又密的睫毛,湿漉漉盖在余红未褪的脸颊上,但薄薄的眼皮、脸颊、唇……全都红红的,透出十足的可怜意味。或许是被欺负得太过,他昏睡中还时不时含含糊糊,喊自家胡格措两声。
    明明眉眼间还余留有几分委屈,嗓音却细哑而甜腻,说不出来的依赖。
    “……阿洛。”
    “嗯。”
    图勒巫师靠在温泉边的石头上,替娇气的阿尔兰梳理散开的黑发。浓密柔韧的青丝一丝一丝,从他手指间流出,随泉水起伏。梳理好后,他将窝在怀里的阿尔兰抱起,让他背对自己。
    沉沉间,隐约听见恋人的回应。
    仇薄灯安心下来,又往图勒巫师怀里埋了埋。
    他累到极致,反而一时半会没办法真正彻底睡着,难受得要哭不哭。图勒巫师替他擦干头发后,拿过柔软温暖的细羊毛毯,将他裹住,抱起来,穿过藤萝绿帘,返回石窟祭坛。一路上,黑暗中各类荒兽脚步响动。
    石窟祭坛已经变了个模样。
    深红的、晶蓝的、青金的、翠绿的……各色璀璨至极的晶石从洞窟各个角落运来,堆放在沉黑的寒潭周围。远古的原始神像在五光十色的晶石晕照下,不再狰狞,如赞卡壁画的天神一样,神秘庄严。
    祭坛周围的兽骨被清理掉了。
    浮在寒潭中心的青灰石台铺满厚厚的雪白兽皮。正中间的祭坛,祭坛边沿的藤萝向上盘绕,编织成一个精致的鸟巢状床蔓。绿玉似的新条垂落,披拂成苍翠的帘子,将明亮的火把和宝石的光隔绝在外。
    就连苍白的鹿首,小树林一样的巨角上,也缠绕银色的藤,开出绚烂的花。
    如果说一开始的石窟,是阴森又可怖的怪物洞穴,那么现在的石窟,却像是一个精致无比的华巢。
    ——是怪物用来小心翼翼,藏起它容易破碎的纯洁新娘。
    图勒巫师走到绿萝编织的巢床前。
    床帘自动向两边卷起,两条暗金的蜥蜴弹出长长的尾巴,充当挂钩,勾住藤条。里头,一枚荧光石被暗褐细条变成的罩子笼在其中,光线柔和。巢床用某种荒兽褪下的羽毛被铺得又蓬松,又温暖。
    图勒巫师将仇薄灯放下。
    青丝如蝉翼般散开,只露出小小一张泪红未褪尽的脸蛋。
    图勒巫师伸手替他掖了掖被角,自己却没有躺下来。
    只坐在旁边,单手按在蓬松柔软的枕边,注视藤条编织的脉络。
    荧光石的光不亮,他的脸半隐没在阴影中。
    与其说是图勒的首巫,倒不如说是居住在洞穴里的怪物——离开密窟后,他渐渐学会,把自己伪装成一个人。但那个怪物依旧在内心深处。
    日复一日,拖着血淋淋的猎物,渡过寒冷刺骨的潭水,冰冷沉默。
    他其实可以在一开始,就将石窟收拾好。
    可出于某些扭曲的念头,他在周围的环境,维持蛮野、阴冷、可怖的情况下,将阿尔兰放到了祭坛上。
    他卑鄙地、贪婪地想要阿尔兰接受这个他。
    ——这个生活在黑暗,形如怪物的他;这个与兽骨、与骷髅、与血淋淋的食物为伴的他。这是他十六年的过去,强大神秘的图勒首巫能赢得阿尔兰的依赖喜欢……孤独的怪物少年也想要。
    若时间再倒回去几年。
    图勒巫师无论如何也想不到,有一天,会有一个人愿意随他来到这漆黑可怕的地底洞窟——哪怕是习惯蛮野搏杀的图勒族人,对洞窟都满怀畏惧……可东洲奢华靡丽中娇惯大的小少爷,白玉一样的阿尔兰,却真的跟他来了。
    不仅来了,还心甘情愿,任由他以自己的血肉为巢。
    有那么一瞬间,图勒巫师真的想把他的阿尔兰直接活生生吞食进腹——他怎么敢这么纵容一个怪物?
    让它再也无法忍受一丝一毫与他分离的可能,让它对他的温暖与热忱痴迷得病入膏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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