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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疼!疼死他自己算了!
    这个混蛋。
    “阿尔兰?”图勒巫师轻声喊。
    少年的手停在半空,指尖轻微颤抖。他低着头,泪水溢出眼眶,一滴一滴,晶莹如雨,无声滑过冰瓷般的脸庞。
    图勒巫师轻轻抬起阿尔兰的脸,让火光清楚照出泪水涌出眼眶的模样……他看过阿尔兰的过往,他的阿尔兰哪怕是自红鸢上坠落,日复一日,夜复一夜,蜷缩在阁楼的光尘里,一困十载,也没有掉过眼泪。
    阿尔兰的所有泪水,都与他有关。
    ——从一开始,降落无助与惶恐的泪水,到后来,羞耻、痛楚而又欢愉的泪水,全都与他有关。
    阴冷的密洞、散落一地的骸骨,比以往更强地唤醒沉封在记忆里的天性——那种比起人,更接近兽的本性。图勒巫师半跪着,将裹着他的斗篷的阿尔兰抱进怀里。就像某种穴居的大型野兽,把它喜爱的东西团在怀里看守、品尝。
    他确实在品尝。
    品尝阿尔兰为自己而流的泪水,仿佛那是嘉奖他的甘蜜,一滴也不放过。
    他的阿尔兰将泪滴进他的心脏。
    又热,又软。
    令一块冷寂的石头开裂,露出底下的血和肉。
    图勒的勇士们不该在毡毯外弄哭阿尔兰。
    可或许因为图勒巫师是自黑暗洞穴中生长起来的怪物,沾染了妖魔的卑鄙贪婪——他感到喜悦,一种不知名的喜悦。
    熟悉到记得每一道浮雕起伏的扳指抵在下颌,仇薄灯被图勒巫师侧转过脸庞,品尝另外半边脸上的泪水。
    “不准老是那么受伤,”仇薄灯抱住他的脖子,闷闷地,“受伤了不能就任它去……”
    “好。”
    图勒巫师吻他又薄又红的眼尾,把它们吻得更红更艳。
    “你要是敷衍我,”仇薄灯抓住他的头发,让他看着自己,“那以后,你受什么伤,我就把自己搞成跟你一样。”
    图勒巫师低头,对上仇薄灯的眼睛。
    ——那双漂亮的黑瞳里没有一丝开玩笑的意思。
    “你哪根骨头断了,我就敲断自己的哪根骨头。你流了多少血,我就跟你流一样多的血。”仇薄灯的声音很轻,他把自己的脸颊贴在恋人的脸颊上,浓密的睫毛低低垂下,“你要是不在乎自己,那就不要在乎我了。”
    “真的。”
    火光在晕在少年的睫毛,仿佛是两只轻轻栖息的蝴蝶。一触即碎。
    图勒巫师固定他的手指,无意识加重力道。
    “阿洛,”仇薄灯吸了吸鼻子,慢慢说,“如果你不懂什么是疼,什么是痛没关系,那我替你疼好了。”
    他们两个,一个疯子,一个病人,都学不会该怎么去爱自己。那就这样吧,互相成为对方的感知,互相成为对方的脆弱与不堪,互相替对方爱自己。只要他们凑在一起,就谁都还是一个有血有肉的人。
    短暂的沉默,图勒巫师抱起他。
    “好。”
    “一言为定。”
    “一言为定。”
    听到图勒巫师的回答,仇薄灯终于露出一个笑容。
    图勒巫师俯身,把他放到祭坛上。视野中,一尊尊远古的原始神像自高处俯瞰,燃烧的火在苍白的鹿首眼窟中缓缓跳跃……神秘而威严,庄重而古老,冥冥之中的力量笼罩这蛮荒的祭祀之所。
    缓沉的流水自青苔滴落,水声敲在神经上。
    ——万神在注视这里。
    青金石排扣被一枚一枚解开,仇薄灯没有抗拒,只是不自觉地紧张,下意识抓住披挂在祭坛边沿的藤萝。
    他犯了一个错:这里是图勒最古老的祭坛。
    原始时代的祭祀,向来是以活物为祭。为了不让祭品挣扎,祭坛周围的藤萝全是残酷的看守者。被触到的瞬间,它们立刻执行起自己的使命——一根根藤萝化作最柔韧的绳索,在瞬间缠上少年伶仃的腕骨、手肘、踝骨……
    绕紧、扯开。
    青苔潮湿深绿,衬出素白的玉。
    “阿洛!”
    仇薄灯被迫抬起头。
    他小小惊呼一声,下意识向祭坛的守护者求救。守护者俯下身,以窄布,蒙住他的眼睛。
    第75章 招惹
    深青的藤与叶中,分开陷没一双纤秀的手。手的指尖沁出一层湿汗,被火把照得莹润透红,仿佛是什么等人去把玩的羊脂玉。这么一双东洲世家万千奢华才养出的手,腕骨却被藤蔓固定着。
    只能贴在原始部族的祭台石面。连一毫厘都挣不开。
    徒劳地蜷缩、又松开。
    白玛银绣的织锦黑绸蒙过少年白玉般的脸庞,勾勒出眼睛漂亮的轮廓。世界一片黑暗,余下的感知变得前所未有的清晰……光滑的藤条每隔一小段距离,就有一处明显的叶节,一对对生的肉质圆叶,玉珠一样……
    它们成为巫师延伸的指尖,另类的亲吻。
    一段一段擦过,带起奇怪的战栗。
    “阿洛……”
    小少爷断断续续地喊。
    “我在。阿尔兰,我在……”熟悉的吻落下,隔着绸布,亲吻仇薄灯的眼睛。与低沉温柔的声音截然相反,藤萝一寸一寸,盘绕,旋搅,又深又狠……比以往任何一次都来得可怕。
    叶节断裂,注流满是生机的半透明汁液。
    汁液晕染,烧出一重一重的暖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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