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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35页
    大帐中心,三个青铜盆盛满青、红、蓝三色颜料。
    图勒巫师盘膝而坐。
    他褪去了上衣,袒露出脊背的金色经文。部族的所有萨满环绕他,不断将一把把干枯的草药丢进火盆中,烧出各色的烟雾,他们口中喃喃念动低沉的咒文,那咒文古怪可怕得仿佛是从黑暗洞穴里传出的回响。
    雁鹤衣按着剑柄,挤到小少爷身边,连喊了两声,周围太吵,都被淹没了。
    她不得不抬高音量:“少爷!”
    小少爷终于听到了,可他盯着大帐中心,只无意识回道:“他们要封印他的力量了。”
    萨满们环绕图勒首巫、叩拜、起身、旋步、叩拜,再起身,再旋步。鸟羽萨满服袖口、腋下、底部的绸缎飘带如神灵的羽毛,狂放展开,上面绣的日月星辰起舞成一片绚烂的光彩,无数披挂的铁环、铜铃、铜镜、铃铛一起剧烈地响了起来。
    大帐中的篝火齐齐一暗。
    披挂鸟羽服的萨满们影子印在帐墙上,如万神从天而降,巨大而扭曲。
    叮当叮当。
    最年迈的老萨满枯瘦只剩骨头的手,拔出在火中烤得通红的烙笔,蘸进盛满靛青、赤红与苍蓝三种颜料的铜盘,用这三种黑萨满们常用极恶的力量,去封印图勒巫师身上的的淡金经文。
    赤红的烙笔与脊柱的皮肉接触,发出轻微的呲声,腾起淡淡白雾。
    仇薄灯指节泛白,一眨不眨。
    一笔、两笔……
    火光照在图勒巫师平静的脸庞上,颧骨明显,眉弓锋锐,侧脸的轮廓无比立体。
    鲜明如石刻。
    靛青恶鬼与赤红妖魔,撕咬着,绞杀着,一个接一个爬上图勒首巫的脊背和胸膛。
    老人们常以黑暗的洞穴深处栖息的鬼怪来恐吓不听话的孩子,只一个就要英雄们出生入死地对付。可如今叙事长诗提及的,或未提及的妖鬼,全都爬出,只为了镇压一个比它们更可怕的怪物。
    最后一笔落下。
    所有族长们同时起身,同时重重敲响身前的铜鼓。
    ………………………………………………………………
    咚、咚、咚。
    两名图勒的勇士一下一下,重重击鼓。
    刀与刀碰撞,发出激烈恐怖的声音,插在高台边沿的火把被刀风刮得扯出长长的赤红火尾。图勒巫师倒转图贡长刀,一刀接一刀砸落,罕力骨部的勇士被逼得步步后退,一直退到赛武台的边界。
    退无可退的罕力骨部勇士怒吼一声,重重踏在赛武台边沿,俯身猛力一蹬。
    挥刀横划出一道凶悍的月弧。
    与月弧一同落下的是一道近乎垂直的刀光。
    图贡长刀竖直、下劈!
    咔嚓一声,弯刀断成两截,断裂的刀尖旋转,擦过图勒巫师的脸庞,一瞬寒光照亮他深邃的眉骨。长刀横转,斜砸在罕力骨部勇士肩头。伴随骨头断裂的声音,罕力骨部勇士撞断一根栏木,摔出比武台。
    最后一名罕力骨部的勇士被打败。
    骨鸟图腾顶上图勒首巫的斗篷。
    他的斗篷钉在大帐正北面的帐墙上,所有人都看得到的地方,上面的青铜图腾一个一个增加。镀银的鹿首面具钉在最高处,俯瞰整个祭坛,火光发出的色彩照在鹿面,反射出一片冷冷的雪银。
    一名勇士刚刚被击落,下一名勇士就直接朝图勒巫师的后背挥出弯刀。
    刀锋砍进背肌,还没来得及继续向下斩断骨头,图贡长刀就已经旋转着,自肋下挥出,重重砸在他的腰部。金铁碰撞的巨响中,勇士身上青铜铸造的沉重腹甲顿时出现一个可怕的凹陷。
    下一刻,挥刀的勇士被一把掷出,砸下新一名跳上比武台的部族勇士。
    咚咚咚、鼓声不断。
    搏杀不断。
    没有一丝一毫的间隙让图勒巫师休息,更不容他处理伤口。
    自血盟开始,就只有打败所有人,亦或者死两种结局。这是最残忍的挑战,所有部族的勇士挑战一个人,拼尽一切力量去杀死他,而他在挑战中不能杀死任何一个人。
    勇者与勇者厮杀,可以同归于尽,可以割开敌人的咽喉。
    但血盟的开启者不可以!
    他是要结束纷争的王者,而不是只知杀戮的武士——雪原的王者,要以他的强大和悲悯统治所有部族,他需展示他的凶悍,更要展示他的大格萨大悲悯——阿诺朵以格萨!宽恕你的敌人!宽恕你的对手!宽恕你的宿仇!
    一道道身影被或砸、或摔、或扔,丢出赛武台。
    高悬的斗篷上图腾一个挨一个,青铜的、黄金的、白银的、红玉的……一眼望过去,辉煌无比。大帐里越来越多部族勇士以刀柄敲击地面,高声喊道:“撒拉扎木!撒拉扎木!阿诺朵以格萨!”
    撒拉扎木!万神见证!万神见证!
    万神见证!只差最后一枚图腾!
    咚。
    突兀木王子抽出巨斧,踏上高台,脚步沉重如闷雷。
    咚、咚、咚,几步踏下,身高近一丈,恍若赤铜巨人的突兀木王子骤然爆起,两柄青铜巨斧在半空中划出两道交错的可怖弘光。狂风在瞬间刮灭赛武台边的所有火把。巨斧在骤暗的瞬间,以不可思议的速度倾斜。
    铛——
    图勒巫师的长刀挡下第一柄斧刃,昏暗中迸溅出长长一串流火,臂膀的肌肉骤然紧绷,又骤然爆发,将巨斧撞开后,俯身低伏,接踵而来的第二柄巨斧自头顶横划而过,大片栅木直接破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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