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情此景,骷髅阴森的面目,和宛如仕女图般纤细柔美、却毫无生气的美女皮囊形成鲜明对比,带来了强烈的视觉冲击,让人不由得联想到恶鬼平日里是如何用美丽的画皮掩盖自己丑恶的面目,然后去蛊惑人心的。
一旁的太监总管用怪异的腔调说道:“哎呦……皇上您看,这幅画真是让人哑口无言呐,究竟是哪个吃了熊心豹子胆的,竟敢画出这样大逆不道的画来。”
嵩帝皱着眉头,不发一语。
太监总管悄悄抬眼观察了一下,继续煽风点火道:“竟然用这种画参加神圣的考试,应该把这个人揪出来,斩首示众。”
嵩帝终于开口:“不说别的,单从这幅画的画功和立意上评判,你认为它怎么样?”
“是,皇上。”
太监总管轻声细语地点头,然后嘶了一声,略加思索道:“依奴才拙见,论画功,这位考生无疑是佼佼者,论立意嘛,也是十分新颖的……哎,可惜了。”
嵩帝:“你可曾在图画院里看到过这样第一时间便能够惹人注目的画稿?”
太监总管摇头:“回皇上,不曾见过。”
“这就对了,朕定要见见这位能够画出如此别出新裁的画稿的考生。”
太监总管不动声色点头,然后继续为嵩帝挑选优秀画稿。
经过两日焦急的等待,评审结果终于出来,榜单和上榜的画稿就张贴在图画院的大门口。
众考生聚集在图画院大门前紧张地寻找着自己的名字,考试结果由尹堂风当中宣读。
一甲状元并非苏诗青,但他得的却是一甲榜眼,仅次于状元,这样的成绩对苏诗青说已经是莫大的肯定。
看到结果的邵二雪激动地说道:“太好了!你终于做到了!”
苏诗青高兴得一下子忘记在人前的尊卑之分,他紧紧地抱住邵二雪,热泪盈眶道:“我真的做到了寒夙兄!我真的做到了!”
邵二雪也忘乎所以地抱着他转了两圈,直到周围的人纷纷投来异样的眼光,他才赶忙将苏诗青放下来,而苏诗青也不好意思地红了脸。
除了考生,路过的百姓们也都纷纷驻足,停下来品评上榜的那些画稿,大家对苏诗青的画评价都非常高。
“这幅画是在告诫世人不要被美丽的外表所迷惑,而要关注真实的内心,否则只会留得一个被害的结局,妙哉!妙哉!”
“是啊,画风大胆,内容引人入胜,在下实在是佩服佩服,甘拜下风,甘拜下风呐!”
……
“愚哉世人,明明怪也,而以为美。迷哉愚人,天道好还,但愚而迷者不悟耳,可哀也夫。”
这是嵩帝为苏诗青的画稿所提的发人深省的词,而且还盖上了印章。这样一来,看画之人必定会对此蕴含深意的感受更加深刻。
当然,苏诗青的画也不全是赞扬的声音,也有质疑的批判。
不过他对此比较坦然,相比这些评价,他更感兴趣的是一甲状元柳时颢的画作。
那副画,只有黑白两种颜色,甚至几乎只有黑。在众多色彩斑斓的画作当中,它无疑是最特殊的,最与众不同的。
他的画,黑中有物,黑中有亮,是黑夜中光束一般的‘亮’,如同黎明时太阳升起一样耀眼、明亮。他的画中根本不用其他颜彩,都是水与墨的调和出的黑与白,在浓墨的映衬下,留白的路或水际线,天空的颜色,如同明亮的色带一样,牵人魂魄,黑白对比强烈,很有冲击力。
邵二雪评价道:“笔墨是水墨画的精髓,水墨画重在用水,而不是用墨。水用好了,墨色自然就会好。墨分五色,墨因水而有了不同的色彩,浑然成世间万物。柳时颢用了‘沉墨,点积墨,线积墨和面积墨’等多种画法,极为精湛,气势如虹,小小的一张宣纸,甚至都装不下他内心的饱满情感,简直令人惊叹!”
“好想见见这个人!”
苏诗青也掩饰不了激动的情绪,一想到能够和这样一位高手成为同窗,就兴奋不已。
“马上就能见到了。”
欣赏完其他画作,邵二雪将他拉离人群,说道:“为了庆祝你中榜,晚上一起去醉仙楼喝一杯,怎么样?”
苏诗青高兴地点头。
在醉仙楼酒足饭饱后,邵二雪和苏诗青并排躺在草坡上。
醉酒了的苏诗青眼睛笑弯成新月的形状,感叹道:“没放榜之前,还以为和寒夙兄再也无缘做师徒了呢。”
邵二雪望着满天星辰和银盘般的月亮,温和地笑着:“看来我们的缘分,不是一般的深。”
“是啊。”
“有可能我们前世是夫妻也说不定。”
说完,邵二雪用半分期待,半分好奇的表情看向了苏诗青。
面对邵二雪炽热的眼神,苏诗青像是难为情的挠了挠后脑勺:“……?难道不是兄弟吗?”
邵二雪摇头:“在看到你的第一眼,就有种惺惺相惜的感觉。”
以至于到现在,他仍然在处在煎熬之中。
月光下,邵二雪卷长的睫毛和高挺的鼻梁在脸上投下完美的阴影,俊美的双眼仿佛是透明的,不知是否是醉酒的缘故,苏诗青竟然看得有些看痴了。
难道邵二雪也对他……?这可怎么办?
邵二雪见他一副为难的模样,便在他的额头上弹了个脑瓜崩,然后收回眼神,头枕着手臂说道:“跟你开玩笑的,你还当真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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