邵二雪的用笔轻柔流畅,落墨纯净,敷色清雅,并以清圆细劲的线条勾勒出五官及衣纹轮廓,又用花青平涂衣衫,衬得整个画面妍丽典雅,极具古朴的韵律。
早有耳闻邵二雪的仕女画堪称一绝,所绘的美人皆风神清丽,仪态静朗,无浓厚的脂粉气,与以往华丽雍容的宫廷画风大为不同,因此许多嫔妃点名要他为其作画,素有“邵美人”之称,今日一见果然不同凡响啊!
可是邵二雪为何要将他画成女子?难道在他也觉得自己是个娘娘腔?
想到这里,苏诗青有些难过:“寒夙兄,这是位女子吧?”
邵二雪解释道:“你别误会,我并非有意要将你想象成女子,只是你的模样让我想到了有名的《梦女图》,觉得非常符合,所以就想试看看了。”
《梦女图》是“画痴”晋陵的代表作,据说有次他在睡梦中见到的一名貌美的女子,可是醒来后却忘记了她的模样,虽然画出了梦中的场景,可始终却无法画出那名女子的五官。
令人惊奇的是此画虽有缺憾,但那月光之下流露出的柔美的女子身姿,端庄秀美的体态,没有半点的娇艳之气,唯有纯洁与典雅,令观画之人感受到一股平静的力量。正是这朦胧的美感和引人遐想的场景令这幅画名声大噪。
尽管后来有无数画师想要将其补画上五官,可是却都有种画蛇添足的感觉。
邵二雪并没有一味追求与原作相同,而是稍作改动,再用苏诗青的脸做了补画的尝试,将他身上独特的美融入其中,令整幅画充满无限的诗意,倒也非常合适。
苏诗青轻轻拿起画作,说道:“寒夙兄,我喜欢这幅画,能不能将它送给我?”
邵二雪松了口气,揉揉苏诗青的脑袋说道:“你若喜欢的话,便送给你了。”
“多谢寒夙兄!”
苏诗青如获至宝般地将画抱在怀里,露出灿烂的笑容。
邵二雪盯着他有些晃神,心又开始不规律地跳动起来。他发现自己最近总是莫名其妙地产生这种感觉,尤其是和苏诗青在一起的时候,更是无法控制。
“寒夙兄,寒夙兄?”
苏诗青在他面前晃了晃手。
邵二雪回过神来,不自然地笑了笑,说道:“我好像还没带你出去好好逛过,正好肚子饿了,不如一起去吃点东西吧,我请客。”
“好啊!”苏诗青欢呼道。
……
日子一晃到了小暑。
这日刚好月假。
一群在图画院里规规矩矩地待了个把月的画徒们终于得以出来消遣玩乐一番。
锦城里灯火辉煌的夜市热闹繁华,到处都充斥着鼎沸的人声和靡靡之音。市场上高悬幌子的夜店、夜铺里陈列着琳琅满目的珠玉珍宝和绫罗绸缎,夜空中回响着手提肩挑的小贩卖东西时的悠悠萧声。
沉醉的夜风徐徐吹过,千灯万火晃动着映照在每个喜笑颜开的脸上。高楼内外随处可见浓妆艳抹的女子,那些寻欢作乐的游人纷纷而来,络绎不绝,他们在微醺中听着箫鼓管弦,吟诗作词,赞赏着美人和夜景,享受这盛世豪奢。
画徒们特地将自己打扮得有模有样,各个风流倜傥地行走在摩肩接踵的街道上。
苏诗青故作深沉地摸着脸上的八字胡,吟道:“这真是‘夜市千灯照碧云,高楼红袖客纷纷’呐!”
廖子俊兴奋道:“咱们去青芸坊里喝一杯吧!听说那里来了位琴技高超的美人,名叫玲珑,生得那叫一个沉鱼落雁,闭月羞花,咱们也过去瞧瞧吧,怎么样?”
这一提议得到了大多数画徒的支持,毕竟他们在图画院里憋闷太久,早就想出来喝酒找乐,自然是求之不得的。
苏诗青听到“玲珑”这个名字,心里咯噔一下,这应该就是揭傲口中的那名女子了。
虽然他很想见见这位名叫玲珑的琴妓,但是却不想去青楼,因此便跟着周武大叔和罗勇一起去逛夜市。
可是这两位已经成亲的人,都在为自己的夫人挑选胭脂水粉,根本无暇顾及他,所以他只好自己到处闲逛。
初来乍到,不知道夜市里偷盗猖獗,在掏出钱袋买了几样东西后,很快就被一伙小偷盯上了。
就在苏诗青想要买些糕点尝尝时,一只手突然伸过来猛地将他的钱袋给抢走了。
“小偷!”
虽然钱袋上绑着绳子,可是对方一下子就掏出匕首将绳子割断,然后迅速逃窜进人群中。
“来人呐!抢钱啦!”
苏诗青赶紧追上去,一路喊一路追,路人被小偷撞得东倒西歪,尖叫声此起彼伏,还没反应过来怎么回事,就见两个人像一阵风似的从面前飞过。
苏诗青被小偷带着绕夜市跑了大半圈,最后还是跟丢了,连他自己都不知道身处何处。
“可恶!”
“该死的小偷!”
“别让老子再见到你!”
……
苏诗青气喘吁吁地撑着膝盖,愤怒地咒骂着。
这时,身后响起一个熟悉的声音。
“眉生?”
苏诗青回头望去,辉煌的街道上,邵二雪仿佛踏着金光而来。
今夜的他,身着一件绣着流云祥纹的靛蓝圆领窄袖的中长袍,腰间系着质地极佳的白玉犀角带,乌黑的头发用嵌碧的小银冠束起来,整个人散发着一股与生俱来的高贵,俊美绝伦,正大步朝他走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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