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夫怀疑,顾眉生是不是太高看你这个娘娘腔了。”
苏诗青气愤难当,讽刺道:“是!顾公子确实高看小人了!所以您还是叫他自已来考吧!小人实在是受之不起!”
顾老头没生气,依旧冷着张脸道:“他若是能自己去,也轮不到你。”
苏诗青很是不解:“既然顾公子无法考试,那小人即便是替他通过了初试,又有何用呢?”
顾老头的眼底闪过一丝稍纵即逝的悲伤:“说这些无用的话做什么,既然没通过,就闭上嘴巴赶紧滚吧。”
“我……!”
“怎么,五百两还不够封住你的嘴吗?”
苏诗青气到浑身发抖,这老头的态度真是恶劣。
“走就走!”
他虽然生气,却也不得不将邵二雪的话传达给顾眉生:“请你转告顾公子,虽然复试没过,但是邵大人让小人考虑当他的陪画生徒,明日便要答复,若是他想当,就去璞玉馆找邵大人吧。”
苏诗青扔下这句话就想走。
顾老头挑了挑眉,似乎对他有了改观,于是叫住他。
“且慢!”
苏诗青疑惑地停下脚步。
顾老头摸了摸胡子,沉吟起来。
“听闻邵二雪这人眼光极高,绝不轻易收徒,如今他想让你当他的陪画生徒,想必是看中了你的天赋,有意要栽培于你。”
“栽培我?”苏诗青诧异道。
“宫廷画师的陪画生徒可是要比图画院的画徒还要高一等级的。”
苏诗青更惊讶了,原来陪画生徒是宫廷画师的门下徒弟的意思吗?那看来确实是要比图画院的画徒地位更高一些,毕竟是专授,更何况邵二雪还是未来的御用画师。
只可惜,这一切都与他无缘了。
就在苏诗青黯然伤神之际,顾老头忽然说道:“这是一次千载难逢的机会,不如你就以顾眉生的身份去当邵二雪的陪画生徒吧,从今往后,仕途坦荡,荣华富贵,享之不尽。”
“什么?”
苏诗青怀疑自己听错了,赶紧问道:“您……您这话是什么意思?小人实在是听不明白?”
顾老头背过身去,掩盖住眼底的心疼,缓缓说道:“顾眉生是我的孙儿,几年前开始,他的双腿就使不上力气,手也提不起笔了,大夫断言他已经没几年可活。”
苏诗青震惊地抬起头:“这……!”
怎么会这样?既然如此,顾眉生为何还要叫他去替考?
顾老头以悲悯的神色说着不近人情的话:“顾眉生的绘画天赋不亚于你,只可惜现在成了这副模样,对他来说跟死了没什么分别,所以你若愿意,今后顾眉生的一切就都是你的了。”
苏诗青不知所措地瑟瑟发抖起来,一颗心砰砰直跳,冷汗都冒出来了。
“这也是他自己的意思,所以你好好考虑一下吧。”
……
从浣泉山庄出来后,顾老头的话一直萦绕在苏诗青的耳畔,搞得他整日心神不宁。
若是代替顾眉生,便要以他的身份活着,从今往后便没有苏诗青这个人了。可若是不代替顾眉生,就当不了邵二雪的陪徒,更加不可能像他一样成为宫廷画师,怕是一辈子都没有施展才华的机会了。
他究竟该如何是好啊……?
苏诗青仰头凝望着碧绿的苍穹,心中无限惆怅。
市集。
一身湖蓝色道袍的苏诗青满面愁容的走在大街上,一副心事重重的模样。
身旁传来摊贩颇具穿透力的吆喝声:“瞧一瞧看一看勒!新进的胡笛、角笙、排箫、陶笛……丝竹管弦,吹拉弹唱,应有尽有!快来看一看呐!”
苏诗青被造型质朴的陶笛吸引,不自觉朝货摊走去。
脑海中,关于娘亲的记忆浮现出来,曾经那双温柔的玉手,为他演奏陶笛时慈爱的姿容,历历在目。
苏诗青拿着陶笛,正陷入回忆之中,身后忽然响起一个爽朗的声音:“老板,这个多少钱?”
“二十文。”
苏诗青回过头去,撞上一双犹如黑曜石般的眼眸,此时正噙着淡淡的笑意。
竟然是……邵二雪!
今日的他一身绣竹的灰色锦袍便装,腰间束着的镶玉系带,将他整个人衬得雅致非凡。再加上手上那把绘有四时图的折扇,以及肩上挎着的雕竹檀香画筒,更是散发着一股高贵的温文尔雅的气息,叫人不舍得将视线从他身上挪开。
“小兄弟,这个陶笛送给你了。”
邵二雪将买来的陶笛递到苏诗青面前,示意他收下。
“大……”苏诗青差点惊呼出声,急忙改口道:“太感谢公子了,只是,公子为何要将陶笛送给在下?”
邵二雪笑而不答,只是将陶笛放到他的手中后,便打开折扇轻摇着转身就走。
“哎,公子……!”
苏诗青有些心慌,难不成是被他给认出来了?于是赶紧追上去。
“你我素不相识,在下怎么能要公子的东西呢!”
“相逢即是缘,更何况你我同为画工郎,区区一个陶笛又何足挂齿呢。”
邵二雪说得云淡风轻,嘴角漾开笑意,给人感觉如沐春风。
苏诗青低头看了看身上的画筒,这才反应过来,原来如此。
邵二雪用扇面将陶笛推回苏诗青怀里,说道:“就当是在下的见面礼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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