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人正说着,汽车突然停了下来,华政委从座位间站起身,伸长脖子寻找方皓辰的身影,好不容易在车子最后排看到了他和边雨。
“方皓辰!来来来。”
方皓辰看了眼边雨,把那张鬼牌放回去,站起身从后排挪到华政委身边。
华政委压低了声音在方皓辰耳边说:“研究档案和资料要搬去另一个地方,别叫女同志了,你跟我去把7号车上的档案搬一下。”
方皓辰转了转眼睛,点头应下,跟着华政委一起下了车。
大约十几分钟不到二十分钟的样子,方皓辰和华政委就回来了,汽车也重新启动。边雨在此时向窗外看了一眼,大约有一半左右的汽车跟着他们,另外的一半则停在原地不动。
边雨回身坐正之后,瞄了一眼方皓辰:“你怎么了?”
从回来之后,方皓辰的神情就明显不对,他若有所思沉默不语,和下车之前的状态完全不同。
“没事。”方皓辰说。
这心不在焉的样子没事才怪,但边雨并未再多说,方皓辰不搭他的话,他就扭头看窗外。
直到汽车在一个途径的县城停下,方皓辰终于应声了。他叫边雨一同下车,又拉着边雨径直进了一家百货店。方皓辰并没有买什么,而是直冲冲地往厕所走。这家百货店在县城里属于规模比较大的,厕所有两间隔间,虽然没有安装马桶,但是铺了瓷砖,也算干净亮堂。方皓辰先是看了眼旁边,确认没人之后,推着边雨就进了隔间。
隔间很小,两个大男人站着,显得拥挤不堪,也因此哪怕方皓辰的声音很低,边雨也能听得清:“我好像真的抽中‘鬼牌’了。”
鬼牌?边雨不知道是什么意思。
方皓辰警觉地听着门外的响动,在确认一片安静后,他从兜里掏出一张叠好的纸给边雨,那张纸有些泛黄,看上去颇有些年头了,但纸张平整,除了那几道折痕外,几乎没有任何的磨损。
“看一下。”方皓辰示意边雨打开。
边雨狐疑地打开,是一份红头的嘉奖文件。
文件于1954年签发,被嘉奖人有两个,一个人边雨很熟悉,程汉洲,而另一个边雨却不认识。
“这是我刚才搬文件的时候看到的。”方皓辰说,“另一个人你不认识吧?那是我的母亲。”
方皓辰说着又停下仔细听着外面,他一边听,一边将文件翻到第二页,在嘉奖函的第二页写着——
“此次你二人为主要负责人的研究,取得了重大成果,在你们之前,我们从未想过,真理就在我们眼前,望诸位继续努力,不负党和人民的期望。”
尽管文件上没有写明嘉奖事项,方皓辰和边雨却明白方皓辰的母亲所做的是什么研究,但是真正让他们意外的是,程院长竟然也参与了当时的研究!甚至是主要研究负责人!
算一算,按照程院长的年纪,二十多年前,不正是他在201做研究员的时候?他全程参与了当初的研究,所以那时发生了什么,程院长应该再清楚不过!
然而二十多年过去,201的研究没有任何的突破,作为当年研究负责人之一的程院长对当年的研究以“研究失败”为由几番搪塞,对老基地的事情更是三缄其口,再联想到现在程院长被带走调查一直未有音信,方皓辰不禁脊背发凉:如果程院长有问题,那么201就是从根上烂掉了!
方皓辰什么都没说,边雨却什么都明白了,他指着嘉奖函上“程汉洲”这名字,问方皓辰:“你觉得他是‘鬼牌’?”
方皓辰反问:“你不认为?”
“嗯……”边雨想了想,“我确实不这么认为。”
“你知道我们的研究和国防科技的区别是什么吗?”边雨说,“国防科技,只有做得出来和做不出来,两弹一星,我有就是有,没有就是没有,所以各国才会不择手段阻止别国进行研究实验。但是我们的研究不同,我们有一个天然的‘成功先例’和‘数据来源’,这样‘鬼牌’恰恰不应当阻止研究的进行,反而应当催促研究的进行。因为你的成果出来了不要紧,只要他们能拿到,就可以利用在学术界的优势,先行发表论文,并用命名权、专利权、奖项或者其他‘体制’内的手段,彻底掐死这一整条线的研究。”
“你挤破了头想去参加别人的比赛,最后却发现运动员是人家的,裁判是人家的,甚至连比赛规则都是人家定的,你左脚起步跑得快我就规定只能右脚起步,你苦心研究的动作取得了高分,那我就说你的动作对身体有损伤,是禁止动作。所以对于实力不允许的国家,搞这种理论研究,只可能是为他人做嫁衣。”
方皓辰沉默地听着,直到边雨说完他才问:“所以你觉得程院长没有问题?”
边雨答:“只能说在‘这一点’上,我认为程院长有问题的概率很小。”
所以有问题的不是阻止研究进行的人,反而是对研究很积极的人吗?
方皓辰皱紧了眉头:“可是如果‘他们’的目的是为了让我们的实验成功,那又为什么要泄露201的位置?这现在已经导致我们所有的工作都停摆了。”
边雨将那份嘉奖函工工整整地叠好,重新放回方皓辰的兜里:“这个我就不太知道了,也许他们是调虎离山?”
调虎离山?确实有这种可能,方皓辰微微点头,上面恐怕也正是因为如此,才会在中途就将研究笔记和档案资料全部转运去另一个地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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