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个人虽然认识时间不长,但相处氛围一向很好,Jacob似乎对体能师的工作非常感兴趣,也对国内的就业环境充满好奇。蔺逾岸对他的问题一点不耐烦也没有,兴致很高地和他聊了很多专业相关的东西。
到气泡酒喝完,第三个室友也回到家之后,蔺逾岸看了一眼时间:“哇,都这个点儿了,那我准备撤了,你休息吧。”
Jacob发出一声轻轻的音节:“啊。”
“其实……”他斟酌着,“倒也不是一定……”
“嗯?”蔺逾岸随口应着,习惯性点开朋友圈看了看,却忽然发现闻一舟发了一条动态。
那是一张照片,色调暖洋洋的,但内容十分寡淡,不过是朝阳下熟悉城市的街景罢了。
甚至说,那景色有点过于熟悉了。这条路蔺逾岸过去几年不知道来来回回了多少遍,正在他从球场回家的方向上。
蔺逾岸有点不敢相信,把照片点开仔细瞧了瞧,的确是球场附近的街心公园,他们偶尔到户外跑步时必定会路过。
Jacob说:“你如果想的话,也不是不可以留下来,我不介意。”
为什么到这里来了?蔺逾岸脑子里一瞬间充斥着各种疑问,这里和闻一舟家或者排练室都是相反的方向啊。
而且闻一舟现在不应该在准备巡演,或者全城跑吗?应该很忙才对,这人又不爱出门,怎么逛到这边来了。
“蔺逾岸?”见他没反应,Jacob叫了他一声,“你听见我说什么了吗?”
“对不起,我在看手机,”蔺逾岸赶紧把手机屏幕朝下扣在桌子上,“你刚说什么?”
“我说,”Jacob浅浅吸了一口气,“时间很晚了,你可以不用回宿舍。”
“为什么?”蔺逾岸不明所以,“宿舍也不远啊。”
Jacob没办法了:“你明白我在说什么吗?我在邀请你留下来过夜。”
蔺逾岸一愣,想也没想:“不用了。”
他拒绝得如此直接了当,Jacob甚至没来得及感到任何冒犯,也愣了一下:“啊?”
他看着蔺逾岸,蔺逾岸看着他,半晌才反应过来:“啊???”
Jacob脸皮泛红,掩饰性地扶了扶眼镜,站起身来:“晚,晚安。”
蔺逾岸也蒙头蒙脑地站起来,走到门边,回头说:“我,我走了,再见。”
第二天,蔺逾岸来到体育馆的时候还浑身尴尬——他抓破头也没闹明白自己到底是错过了什么,为何回过神来的时候,Jacob已经把话题拉到了那里。
不不,再倒退一些,Jacob对自己有意思?还是说误以为自己对他有意思?
是我做了什么,还是说了什么吗?蔺逾岸惊疑不定。的确从最开始Jacob就对他非常友好,自己英语的听说不太熟练,平时和组员聊天也会因为文化背景的差异而不能快速熟稔起来,但Jacob性格开朗,也很照顾大家,能够让所有人都好好地融入在这个崭新的集体环境里。
他一边满头冒问号,坐在更衣室里慢吞吞地换鞋,没注意到Jacob已经走到身边。
对方先打破了僵局:“不好意思,是我搞错意思了。”
蔺逾岸愕然抬头,“咻”地站起身来,差点把Jacob撞翻:“不好意思的是我!”
Jacob:“没……”
蔺逾岸抓狂道:“是我太笨了,脑子完全没有转过弯儿来!”
看见他的样子,Jacob忍不住笑起来。
“啊啊啊啊可恶啊!”他双手握空拳,咬牙切齿地嚎,“就是这样才可爱啊!”
蔺逾岸:“?”
Jacob拍了拍手,朗声道:“算啦,别想那么多,先从朋友做起吧!”
蔺逾岸呆呆道:“嗯嗯。”
想了想,Jacob又说:“之前不是问过你吗,你有没有女朋友或者男朋友,你说没有。”
“是的。”蔺逾岸点头。
“但果然……还是有对象了?前任?或者是有暧昧的人?”Jacob试探地问。
蔺逾岸坦然地摇了摇头:“没有啊。”
“因为你偶尔会发呆,看手机出神,或者在想什么的样子。”
“啊。不好意思。”蔺逾岸下意识道。
Jacob连忙摆手:“不是这个意思,没怪你。”
见蔺逾岸沉默了片刻,Jacob刻意岔开话题:“你昨天提到的那个文章,记得发我。”
他话题转变得实在太生硬,导致蔺逾岸困惑了片刻,随即意识到对方在说他俩昨天聊到的专业内容——蔺逾岸提过某个训练专家的一片research报告,对于Jacob的论文可能有参考帮助。他连忙点头,掏出手机:“我我现在就发给你。”
Jacob:“不着急不着急。”
直到好一会儿之后,蔺逾岸才后知后觉:“先”从朋友做起是什么意思?
时差此岸的中国,闻一舟心情就比较复杂了。
一方面,他的音乐事业的确蒸蒸日上,每天睁眼就有一大堆事情等着,这种过分忙碌带来的充实感他向来不抗拒。
但另一方面,他似乎在和自己较劲的过程中模模糊糊地明白了一件事,那就是蔺逾岸对于自己而言,并不想此前以为的那样可有可无,而是占据着某种更为重要,或更为关键的地位。
他起初把一切归咎于生活上的习惯——毕竟一个每天固定来敲门报道的家伙忽然无踪无影,任谁也会体会到落差。毕竟闻一舟在这方面向来迟钝,甚至就连他和多年认识的同学朋友渐行渐远,自己也需要好几个月之后才能意识道这份离别令人有些许寂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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