早在海界边停靠之时,贺匀就看出了这首丞在军中的地位,他作为一名文官,在军中说话的分量却显得比日照中将要更重。很多时候,日照中将的决议都要先同首丞商议。
如今中将留在邶海,首丞却来了渤海,看来他们是真的准备要将渤海作为重点地区攻陷。
渤海国势微,日照首丞又不是个吃素的。这连协商带胁迫的,估计渤海国国主撑不了多久就得开门放行。渤海国的门跨过去了,再来可就是大魏的门了。
贺匀还在想着,一名黑衣副将突然就下了令,要求所有士兵将舰艇上的全部火器弹药运下船,向渤海国进发。
这也太快了!照这个速度,岂不是今夜便要跨过太名山?
但是与贺匀料想的快速进攻不同,武器搬卸完成之后,副将没有下令向前,交待了两句全军备战便匆匆走了。
贺匀仔细一想,在这个抢占先机的绝佳时刻,日照居然不快点进攻,原因能是什么?
还能是什么?军火出了问题呗!
首丞没有回来,副将又匆匆而去,那就一定是有什么大事要商量。贺匀往四周张望了一圈,趁着人多眼杂,赶忙悄悄跟上了那位副将。
行了一炷香的功夫,副将到了一处营地,很显然,那是渤海国的军营,里面的房间还灯火通明着。
贺匀轻飘飘地跟在远处,看见副将手持一块令牌走了进去。如此看来,渤海国倒像是与日照一伙的了。
军营的大门前设防很严密,很难溜进去,贺匀只好混到了后墙站定,静静等待着时机。
一队巡逻兵的脚步声渐近,他屏住了呼吸,把自己埋入了阴影里,掏出早就准备好的刀片。
站在最后一排的士兵丝毫未察觉,便被一双手蒙住嘴巴拖到了角落,在感受到脖颈冒出鲜血的同时就已经断了气。
贺匀小心翼翼地将那名士兵放在地上,手脚麻利地扒了他的衣服往身上一套,抹了抹手上的鲜血,低着头跟上了前面的巡防兵。
巡防兵在军营外绕了一圈,从正门处进入,又绕着里面灯大开着的房间开始巡逻。贺匀抓住机会退后几步,身轻如燕地蹬着门外的柱子踏上横梁,把自己完全卡在了角落里,很难被发现。从窗缝里,他隐隐能够看见首丞的影子。
里面除了首丞外,还有两个人,一位是刚才那副将,还有一位贺匀不认得,但应该就是渤海国国主。
首丞正好说到:“人还没到吗?”
副将的声音传出来:“快了,正在往这边来。”
贺匀眯了眯眼睛,他们在等谁?
只听另外一个声音道:“当初孤答应帮助日照运送军火,为的是经济上的利益,如今贵国非要将渤海国卷入战争中来,这不是在为难孤吗?”
看来真的是渤海国国主。
首丞道:“国主请放心,您只需要行个方便。就像白日里本相所承诺的,日照绝不会为难渤海国。”
渤海国主依旧忧心忡忡:“但若是贵国未能胜了大魏,大魏追究起来,我国要怎么交代?”
“国主多虑了,您也说了,这太名山上连一兵一卒都没有,”副将接过了话,“过了太名山可就是晋阳城,大魏已然失了先机,您又何须忧虑?”
贺匀心想,渤海国国主也够没地位的,日照国一个小小的副将竟然都敢打断他的话。
首丞问道:“情况属实吗?大魏确实没有派兵前来吗?”
那副将答道:“今日黄昏时分派人前去太名山脚下查看,还未见任何设防。如今探马还在前方,若是情况有变,早该来报了。”
首丞点了点头,似是放下了心。相反的,贺匀的心却悬了起来,晋阳果真没有调兵前来吗?他明明将金虎符留在了京中,这太不应该了。
吱嘎一声,贺匀的思绪被拉了回来,有人开门了。从贺匀的角度看,只能看到一个身穿黑衣大宽袍的男人进了门,随后坐在了首丞的旁边。
首丞道:“太尉总算来了。”
太尉?
那太尉语气不悦:“首丞大人究竟想怎么样?本官日前便说过,再也不会向日照供应军火了,何必苦苦相逼?”
这声音贺匀太熟悉了,大魏朝主管禁卫队的太尉大人,韩施。
断臂上的线索指的果然是他,难怪有把乌甲军火器运出城的本事。
贺匀当下便有些恼火,后槽牙被咬得咯噔一声,把他自己吓了一跳,忙收回神继续听。
首丞道:“韩太尉说的这是什么话?事到如今了,还容得太尉大人选择吗?”
韩施一拍桌子站了起来:“你!”
首丞的语气没有起伏:“太尉仔细想想,若是您继续向我军供应火器,等我军攻入晋阳后,自然记得住您的功;但若是您现在反悔,日照撤军便撤军了,左不过签个协定赔点钱财,可会不会把您交待出去,我们可就不能保证了。太尉大人权衡利弊,不会想不清楚吧?”
韩施道:“你这是再叫我叛国!”
“太尉大人若是不想叛国,当初就不该为了钱财与我国做交易。军火交易做了这么多年,太尉这时候提什么叛不叛国,未免太迟了。”
韩施半晌没能说出话来,跌坐回了椅子上。
房间里沉默了片刻,只听韩施慢慢说道:“你们以为自己胜券在握了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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