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旋自小在晋阳长大,老皇帝对他的性子多少有些了解,知道他不是爱好名利的人,自懂事起,他便想方设法地想要脱离朝堂,外人面前越低调越不惹眼就越好。但是安阳王之事,总归是纸包不住火,无法设想谢旋若是知道了父亲真正的死因,还会不会善罢甘休,于是老皇帝权衡之下搬了道圣喻给卫巍,叫他看住谢旋。
先皇为了大魏也真是煞费苦心,到死都提防着所有人。谢旋微不可查地叹了口气,要守住一方河山,该是多累的事情。
而贺匀悄悄地侧了侧头观察谢旋,从刚才起,他就一直默默听着谢旋的动静,知道谢旋能够救他们出来,大概是废了一番功夫,此刻必定是心神俱疲了,贺匀选择安静地呆着,太聒噪的话子忱大哥可能会头疼。
可是他带着头盔,余光瞥不到那么远,加上头上重得很,因此侧头的动作十分僵硬。谢旋的思绪就这样被打断了,忍不住想笑:“贺老二,你这身行头哪儿来的?”
贺匀见谢旋开始跟他说话了,自己也有意岔开令人心烦的话题,忙道:“大哥给我的,一直在库房里,也不知他什么时候为我做的。我平日里看你和大哥穿都挺好看,怎得上了我的身感觉如此奇怪?”
谢旋上下打量了一番,道:不奇怪,挺好看的。”
“真的啊!”贺匀立刻高兴了,心里喜滋滋地想果然是长得好看穿什么都好看吗哈哈哈。
“方才你害怕吗?”谢旋突然问道。
“嗯?哦还好,子忱大哥你方才太英武,我总觉着有你在,他们不敢把我怎么样。”
而谢旋听了这话,才由衷地感到一股暖意,总觉得从什么时候起,贺老二变得不太一样了。总是能够在不经意间戳到谢旋内心最柔软的地方,就像一滴露水,啪嗒一声掉落在清澈的湖泊当中,激起一层细微的涟漪,搔的人心里痒痒的。
就像此刻谢旋觉得自己只是颗棋子,觉得对这么些明争暗斗无能为力时,贺匀适时地提醒他,他可以成为一些人的依靠。
这是...长大了吗?
谢旋看看因为自己方才的那句夸奖正喜滋滋的对着自己的盔甲左看右看的贺匀,哪里像长大了的样子,还是个小兔崽子。
永远别长大才好。
两人匆匆回到了贺府,便赶忙去到了贺青的房间。陈秀去厨房里熬药了,只有贺敛在一旁陪着。贺青靠坐在床上,身上裹了两层厚厚的大棉被,正一脸哀怨地盯着企图给他盖上第三层被褥的贺敛。贺敛自然是感受到了目光,挠挠头道:“大哥你别盯着我,这是大嫂吩咐的。”
贺青道:“那就等你大嫂来了再给我盖。”听着声音还算精神,贺将军身体素质绝佳。
贺敛撇撇嘴:“大嫂说话就来了,大哥你真不盖吗?”
贺青乌黑的眼珠溜溜转了两圈,无可奈何道:“盖上吧盖上吧。”
谢旋轻笑着与贺匀对视了一眼,心想还有工夫怕老婆,估计没什么大问题。
他这才走进去,打趣道:“大将军在水里泡到今天,感觉如何?”
贺青瞪了他一眼:“你试试就知道了。”可是贺大将军身上垒了三层被褥,只露出一个满脸通红的脑袋,这一眼瞪得实在是没什么威慑力,相反的,十分有喜感。
贺匀没忍住,噗嗤一声就笑了出来,带得贺敛也跟着笑。贺青瞪圆了眼,作势就要抽出枕头砸人,谢旋连忙摁住他的手,道:“你老实点吧,手脚都不利索了还要揍人。”
贺青笑骂道:“去你的!”
谢旋大致给贺青描述了现如今的局势,选择性的省略了安阳王被害的事情,他不想除了自己之外还有人为他背负这种深仇大恨。贺青本来还笑着的脸上越来越沉,他神色复杂地盯着谢旋看,张了张嘴,没有说话。
谢旋道:“我知道你想问什么。我是逼了逼老皇帝,这也是没办法。”
“什么条件?”
“保他的儿子坐稳皇位,这还不够吗?圣上精明的很,他也不会允许张党胡作非为,这大魏朝终归是姓谢的。”谢旋没有说央塔木卓的事情,一方面贺青这人太过于正直,恐怕不会认可;另一方面,让东胡在西域先行扩大兵力也只是一个保障,即将登位的大皇子只是相较于二皇子而言权衡出的新帝人选,他是什么人谁也不敢保证,谢旋的身份本就特殊,此时又加了个摄政王的头衔,免不了成为众矢之的,他得有自保的能力。当然,这些都是万不得已而为之,谢旋绝不会主动与皇帝过不去。
贺青沉思了片刻,道:“也罢,如今这样总归是有利的。”
谢旋见贺青被自己自己有理有据的说辞糊弄过去了,暗自松了一口气。他立刻转移话题道:“老二,把金虎符给你大哥。”
贺青很给面子的接了句:“臭小子,不说你还不知道还了怎么着?”
贺匀见焦点突然转移到自己身上,腹谤道你们转移话题关我什么事。
他心里这么想,却依旧很狗腿地朗声道:“得嘞!贺大将军接好!”
说罢便掏出金虎符,嗖嗖嗖地跑过去往贺青的被褥里一塞,又仗着贺青此时下不了床嗖嗖嗖地跑开了。贺青瞪了他一眼,在被子里掏了半天才掏出来放好了,抬手指着贺匀,意思是你给我等着,而贺匀本人一脸无辜的往谢旋身后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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