水珠从她脸上滚落, 渗入眼睛带来一阵阵刺痛。
她用手掌捂着双眼,往后一靠, 顺着光滑的瓷砖一路向下滑坐在地上, 双手无力垂落在两侧撑住地砖。
前面的刘海被水打湿了, 一缕缕搭在她的额头上,发尖还滴着水, 沿着额头滑到鼻梁,又从鼻尖滴落到地上。
她失神似的看着地面一滴滴水珠, 伸手掌抹去,没一会又重新凝聚了几滴。
简穗视线落在那重新凝聚的水珠上, 脑子想了很多, 又像什么都没有想。
清脆悦耳的铃声响起, 简穗动了动,迟钝地扫了一圈,才发觉那声音来自外面。
她摇摇晃晃地站起来走出浴室,拿起放在梳妆镜前面的手机, 看到是谢又南的来电。
对了
这个人把她送回家之后,说了会给她打电话。
简穗点了接听键。
低沉的磁嗓透过手机传来,似乎变得更加低沉了,带有一丝金属感:[准备睡觉了?]
还没洗澡。简穗说,坐在梳妆镜前面的椅子上,看着映入镜子里湿着发,脸上还残留着水痕,一塌糊涂的自己。
那边沉吟了一下:[那你先去洗澡?]
简穗没回答,低声问:谢又南你是怎么认识明霏的?
谢又南闻言沉默了,片刻再出声,声音更低了:[五年前,在医院见到。]
简穗哦了一声。
五年前,她已经离开京都,难怪她不认识谢又南。
明霏的身体不好,抵抗力很差。因为双腿引起的并发症,一直大病小病不断,就算有家庭医生照顾,也常常住院。
简穗思绪乱糟糟的,有念头快速闪过,一下子又消失不见。她想说的话明明不是这个,却又脱口问:谢又南,你和京都谢家有什么关系?
谢又南没有回答,反问:[这很重要?]
简穗看着镜子的女孩子神色怔怔,过了一会儿,才回答:不重要。
就算谢又南真的是京都谢家的人,那也不是她在意的点。
她在意的是在意的是
简穗拿着手机的手用力得指尖发白,沉默了很久很久,才哑着声音说:重要的是我干了坏事,可是我不知道怎么办。
有很多事她不愿意回想,时间久了,渐渐也开始遗忘了。
但有一件事是她永远无法忘记的。
想起苍白瘦弱的少女现在已经可以非常熟练地使用轮椅,她的心脏就不由得泛起难以言喻的酸涩。
那个孩子本来可以健康地奔跑,是她剥夺了那种权利。
她和她的母亲破坏了她的家庭,让她的母亲以那样惨烈的方式离世,而她害她失去一双腿。
她讨厌她这个同父异母的妹妹。
但对她又心有愧疚。
根据小孩无辜论,大人的恩恩怨怨都和小孩无关,所以明霏没有欠她的,而她欠明霏。
这些年那些过往沉甸甸地压着她,她既怨恨又愧疚。无论经过了多久都无法挣脱也无法逃离,只能选择自己漠视。然而每次那个少女出现在她的面前,她的良心都会告诉自己。
你欠她的。
你得对她好。
[出来吧。]手机那头的低沉嗓音宛如叹息,[我在你家门口。]
家里的妇人已经入睡,简穗拉开别墅大门,男生高大的身形出现在门前,挡住了洒落在地的月光。
简穗退后一步,让男生的身影彻底进入眼底。
明明分开不过一个小时,她却像很久没有见过他了。
我可以进去吗?
男生站在门口,彬彬有礼地询问。
换了平时,这种趁着夜色登堂入室的行为,简穗肯定会不好意思。但此时此刻她只是默默地更加退开几步,无声让出空间让谢又南进入。
谢又南没有跟她客气,抬脚进去,顺手关上大门。
这栋花园别墅空间宽敞,两个人住有些空旷。尤其现在将近深夜,万籁俱寂,更放大了那种空茫寂寥。
谢又南收回打量的视线,望向前方的简穗。
少女似乎察觉到他的视线,回过头小声说:玲姨已经睡了,跟我来这边。
她领着他要去自己的卧房。
进入卧房后,简穗让谢又南坐下,想出去给他倒开水:你等一下,我拿一些喝的给你,温开水可以吗?
谢又南拉住她。
别忙了,我不是为了这样过来的。
简穗停了脚步,顿了顿。
他们去住酒店了。
本来她犹豫着要不要让明霏住在这里,但是陆以陵说他们已经订好酒店,所以没来这里。
为此,简穗不得不说松了口气。
我没有问他们。我在跟你说话。男生以坐着的姿势用力一拉,将简穗拉到他的腿中央,又把她扯下来坐在他的大腿上。
他和她视线平视着,抬手捻起她额前的湿发。
你看起来有点糟糕。
简穗安静地在谢又南的大腿上坐了一会儿。
你认识明霏,那么应该知道我
谢又南手指摩挲着简穗的湿发,随后将之往后一扒,露出少女整张小脸:不难猜出。明霏是明家二小姐,明家还有个大小姐,只是一直没有人见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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