燎鸯总在想,他这样倒不如死了来的轻松,但暗香谷的大祭司总会把他救回来,然后哄着他喝药。
眼前这个白毛怪根本不了解她家主人,又凭什么把所有脏水都往他身上泼。
燎鸯是个很爱哭的小姑娘,她一双眼睛都哭肿了,眼泪砸到楼画脸颊上,但她还记得主人爱干净,于是伸手帮他擦掉:
“你们都说他是疯子,个个都要他死。我恨死你们了……是,我是打不过你们,但你们今天要杀我主人,就先杀了我!”
女孩的声音回荡在幻境中,随后便是死一般的沉默。
她倔强地用自己瘦小的身体护在楼画身前,闭上了眼睛。
过了一会儿,她听见了秦东意的脚步声,察觉到他抬手的动作,人不受控制地颤抖一下。
但预想中的痛感并没有到来,那人只是轻轻摸了一下她的头。
秦东意没什么表情,他安抚似的摸摸小姑娘的头发,随后转身,青色灵流渐起。
清寒出鞘,森白剑刃映着见舟的身影,算是摆明了他的态度。
秦东意沉声道:
“早听闻前辈修为高强剑法卓绝,今日能与前辈对阵,是晚辈之幸。”
见舟冷哼一声,连带着四周环境也破碎殆尽。
“不自量力。”
灵力相碰的声音不断响起,燎鸯不敢看,只知道低头护着楼画,时不时抬手擦擦眼泪。
过了一会儿,她听见耳边依稀有个声音在唤她:
“丫头,丫头!”
那声音听着像十五六岁的少年,燎鸯愣了一下,抬眼看看,却并没发现周围有其他人。
“别找了,你看不见我。丫头,借你点灵力用用,爷爷帮你收拾那个白毛小子。”
“你才多大年纪,怎么就成我爷爷了?”燎鸯抽抽搭搭的,但没跟他计较这些:
“我要怎么借你?”
应龙:“把你的灵力输给你家主人就好。”
那边,秦东意正对付那些源源不断的黑雾,同时,见舟也在不断向他发起攻击。
“看见这些怨魂了吗,那都是玉骨教地宫枉死的性命。你保护那个孽种,谁又为他们伸张正义?亏得你还出自清阳山,竟连这点道理都参不透。”
秦东意没回答他的话。
青色剑光划破那些黑雾,但它们很快就会重新汇聚成形。
“他一直在骗你。”
“曾经那些都是假的,都是演给你看的。”
“他杀了崇桦掌门,数百年来身上性命无数,疏月君,你还要护着他?”
怨魂的声音缠绕在秦东意耳边,试图动摇他的心绪。
但他知道,他不能退。
他身后有两个无辜的孩子,还有楼画。
可能楼画身上是有很多人命和罪孽。
他可能是该死,但不应该是因为这种事,至少他不该在这里,为别人犯的错付出代价。
秦东意唇角溢出一丝血迹。
见舟生前修为就极高,死后保留了大半部分,又加上他身边数千怨魂,很是难缠。
秦东意碍着龙息反噬,无法全力应战,一开始还能应付,但时间一长,纵使是他,拿剑的手也有些许颤抖。
“看在元镜的份上,今日我不动你们清阳山的人,但那……”
见舟的话音顿住了。
秦东意微微一愣,下一瞬,他身后突然出现一道莹白光芒。
在触碰到光芒的一瞬间,那些黑雾顿时尖叫着消散了,他耳边那些聒噪的质问也戛然而止,对面的见舟更是一愣。
秦东意脱力般跌跪在地,全凭清寒撑着才没有倒下去。
他回头看了一眼。
那些光芒的来源是个浑身白光的人形。他看不清那人的长相,但那人散发出的气息,却和他体内的应龙息相呼应着。
他是……
“……先祖。”
对面的见舟显然一副不可置信的神色,但回神后,还是在第一时间单膝跪了下去。
应龙没让他起来,他扫过一眼,淡淡问:
“谁家的?”
见舟低头应道:
“凤凰四子,雪凰。”
在应龙面前,见舟的隐匿无所遁形。
他一双眼睛化为浅淡的红色,肤色也逐渐比常人白出许多。
应龙似是意味不明地冷笑一声。
见舟是雪凰,那他跟楼画的关系自然不用多说。但这其中是非曲折外人说不清,应龙也不做评价。
他只道:
“后辈,我同情你的遭遇。事情可能是因这孩子而起,但归根到底,这些惨痛并不是他带给你的。你该恨的是相柳九婴,不该拿我家乖宝撒气,他在这件事上是无辜的。”
见舟缓缓攥起手:
“但是……!”
“我知道你在担心什么。相柳九婴如此倾力制造半妖,想做的事情我暂时也不清楚。但如果真有那么一天,我家乖宝落入他们的控制,真到了不可挽回的地步,那我会在第一时间了结他的性命,而这些事,就不用你操心了。”
应龙语气中是不容拒绝的威严,见舟沉默许久,又抬头看一眼应龙,欲言又止,最终还是低头道:
“晚辈明白。”
说罢,见舟身影逐渐化为流光,眼看着就要再度回到那颗蓝色晶石中去。
在身形消散的前一刻,他似是想起了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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