戊炎被她怼得闭了嘴,索性不再提起。
他二人一路沿着山道行至疏桐院,这里的雪比往日还要更大一些。
戊炎走过去,敲敲秦东意的房门:
“小九!”
木门被他沙包大的拳头砸得咣咣响,片刻,门被人从里面拉开,秦东意简单行过一礼:
“师尊。”
戊炎摆摆手,随后乐呵呵地将手里的碗向他递去:
“你身上的龙息有压制的法子了,来,喝了它,估计能管个十天半个月。”
秦东意微微皱眉,看着碗里一片猩红,神色愈发凝重。
他抬眸看向戊炎:
“这是?”
戊炎一拍脑袋,这才发现有很多事都没来得及告诉他,于是便简单解释道:
“是楼画的。那天你走后他自己吃了应龙髓,多少有点不知好歹了,但最后命是保住了。现在应龙髓同他灵流融为一体,血里自然也有,虽然功效差得远,但也能缓解一二。”
谁知秦东意听了这话,却并未如他所愿接过玉碗,而是后退半步,道:
“此法不可行,师尊请回。”
“这有何不可?”戊炎板起脸来。
秦东意语气如往常般清淡:
“两百年前的枯木山,血魔为保容颜专捉童男童女生生饮血,清阳山费多少心力才将其铲除?如今我这以血换命的勾当,与当初的血魔又有何异?”
“这怎能一样?!楼画他……”
“就算他做了再多错事,他也是一个活生生的人,可杀,不可辱,更不该被圈起来放血养人。命不分贵贱,若我生的代价是践踏另一人的人格,那不要也罢。”
“你!”
语罢,秦东意冲他又行一礼,随后重新关上了门。
戊炎一张脸气得通红。
看着戊炎的窘样,一旁的莲垚抱起手臂,冷哼一声:
“小九以前跟十三关系好,就算十三后来叛了师门,可当时的感情做不了假。他看见十三如今的模样,心里已经足够难受了,你竟还将他师弟囚起来放血给他喝。小九本就容易钻牛角尖,你这样让他如何接受?”
“楼画就是一个妖孽,有什么好难过的?他的血能救命,用用又有何不可了?”
“所以说你就是个头脑简单四肢发达的蠢货。”
莲垚翻了个白眼,不愿再理会他。
虽然又被拒绝又被教训,但戊炎并没有放弃。
疏桐院的雪还在下,莲垚先离开了,独留戊炎一人等在雪地里。
树上的麻雀歪着头眨眨眼睛。
它眼里的世界,有另一人也能看见。
“这孩子真是不错。”
应龙同楼画一起看着,他刚才看秦东意一眼便察觉到他就是应龙息的所有者,此时不免感慨:
“他区区一个人类,纵使天资再优越,能受得住应龙息灼烧也够匪夷所思。就算吸收了龙息,这反噬也够他受了,若是不以龙髓中和压制,估计也没几年好活。”
“你不必担心,这血,他会喝的。”楼画语气带了丝笑意。
“如此笃定?”
应龙倒不这么觉得。
他看得出来那孩子心中有自己的坚持,断不会为了保命便做出于信念相悖之事。
“你看就是了。”
楼画懒得同应龙解释。
应龙皱皱眉,似是突然想起来一节,语气这便有些古怪:
“他就是你师兄?”
“嗯。”
“你应该……不恨他吧?”应龙想着之前楼画提起秦东意时的神态,斟酌着措辞道:
“你既不想提升修为,那要龙髓有何用,为什么不给他,要自己吃下去?”
“我当然不恨他,我爱死他了。”
楼画轻笑一声:
“但他不喜欢我,你说我难过不难过?”
“所以?”
“所以让他离不开我就好了,以前他需要应龙髓,但现在他需要我,跑也跑不掉,躲也躲不开,即使他再讨厌我再恨我,也还是得依附我活下去。”
楼画话说得轻飘飘,却听得应龙有些毛骨悚然:
“若是有机会,我便将他捉回暗香谷去,让他只能对我好,除了我,谁也不许见。”
应龙一时无话。
他又仔细打量了自己这位后辈,发现他没有一点说笑的意思,是真心在为这件事感到愉悦。
应龙心里一时只剩了一个词:
疯子。
他欲言又止,最终凝重道:
“楼画,你不爱他,你只爱你自己。”
楼画用手指绕着自己绑头发的那根红绳,听见这话,他动作顿了顿。
“那你错了。”楼画轻轻叹了口气:
“我连我自己都不爱。”
“……”应龙不做表示,却是悄悄分了一丝神识去窥探楼画的记忆。
他之前觉得,这后辈就是自大狂妄了些,最多有点思路清奇,但还算是个好孩子。
但简短交流下来,他发现此人似乎极度偏执,有些想法也极为危险,
他想知道,自己究竟选择了怎样的一个人,若是这人太过危险,那他就算拼得烟消云散也不能让这个疯子成长起来。
与此同时,应龙默默调动神识中仅存的一丝灵力。
如若必要,他能引燃楼画体内的龙髓,拼个同归于尽的下场,将危险扼杀在摇篮里。
--